天色已暗,四周树木葱茏,叶影重重,清风拂过,发出巨大的沙沙声。树香味极重,还伴有些许潮湿的泥土味。
慕容千千看白晓和顾七还没回来,有些担心,拉拉钟逸的袖子,“你说他们去哪里了?夜深了。”他站起身子正欲抬步找他们,就见他们回来了。
两人坐下后,什么都没话,顾七靠着白晓的肩膀闭眼沉默,白晓也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气氛有些奇怪,钟逸模模鼻子回到火堆旁坐下,慕容千千左右看看一脸不解的样子,韩二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后也闭上眼睛。
四周宁谧,偶尔听到火堆发出的噼啪声。远处似有虫子的叫声,但声音遥遥,听得不真切。
突然,空气中似有不寻常的气息。钟逸凝神静听,手掌悄悄握上剑柄。白晓倏忽睁开眼,目光冷凝深沉,犀利如冰柱。倚在他身边的顾七也察觉不妥,全身戒备地盯着暗处,不敢大意。
忽闻一道极轻的声音掠空而过,就像是踏叶飞行一般,轻盈无比。白晓利剑出鞘,躯体挺直挡在顾七前面,浑身冰冷的幽暗之气有些渗人。
一声剑尖刺穿空气的尖锐声响起,随后,十几道影子从四面八方飞速扑来,刀如闪电,直向他们劈过来。树梢轻晃,叶子被剑气所伤,纷纷洒落,卷起漫天绿色。
白晓护着顾七,一边抵挡黑影的攻势,还算游刃有余。韩二爷那边有秦安保护,也不见狼狈。钟逸和慕容千千穿梭到黑影中与他们周旋,一时间,刀鸣剑嘶,寒光交错。
黑衣人死伤惨重,不等顾七松一口气,又有二十几个黑影从林子里飞掠出现!
今晚的黑衣人,虽然武功不算上乘,可是胜在人数众多,渐渐地,顾七发现慕容千千已显出疲态,不知敌人还有多少,她暗暗心忧。
好不容易解决了第二拨黑衣人,慕容千千和钟逸身上都有几道伤口,秦安和白晓也受了些轻伤。
天地间仿佛安静了许多,凉风微吹,血腥味扑鼻而来。
“真是了不起的武功啊,几个小子竟然杀死了三十几个刺客,不错不错!哈哈!”来者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粗犷的嗓音有些暗哑,语调有些阴险,应该是这些黑衣人的首领。
钟逸俊颜一沉,沉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报上名来?哈哈!好大的口气!”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就刷刷向他直刺过去,步如行云,几番逼紧。
钟逸举剑一挡,一个纵身便跃到他身后,躲开致命一击。
然后,黑衣人也不纠缠,他收住脚步,停在离顾七不远处的地方,奸笑几声,然后用力拍了拍掌。一瞬间,暗处又有几十道黑影飞出,直向他们扑来,招招狠辣。
顾七惊恐地退了几步,如此多黑衣人埋伏在此,应该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意欲为何。
墨黑的夜色像是还有许久才能看到黎明,阴冷潮湿的寒意如无形的绳索紧紧套住她全身,动弹不得。在这里,她已经太多次接触到死亡的气息,可是仍旧不长进,学不会冷静自持。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呆在一旁,不去打扰他们,不让他们分心。
顾七的所为似乎是黑衣人想要的结果,几个黑衣人围住白晓,不过顷刻,为首的黑衣人便掠过众人跃到顾七身后一把提起她的衣领,飞奔而去。
惊呼一声,引得白晓一个分神,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她被抓走,“七七——”
顾七被扛在肩头一路颠簸,黑衣人的轻功甚是了得,只觉他脚尖轻点树梢借力一跃,几个飞身便已经将后面追来的慕容千千远远抛离。黑衣人一直与白晓钟逸纠缠,就连秦安也应付得不算轻松,慕容千千的轻功最好,想不到挟持她的黑衣人轻功仍在千千之上。
在树林间飞纵回旋,不过片刻功夫,顾七已觉得头晕脑胀,难受至极。黑衣人似乎察觉她的不爽,低声说道:“顾公子,得罪了,等出了林子便有马匹,且忍忍。”
顾七觉得这把声音很是熟悉,可是头晕使得她难以思考他说的话,闭着眼睛只盼早日出林子好乘马。
树林子不大,出口那儿果然停了一匹骏马,毛发油亮,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千金难求的快马。
顾七被甩上马背,黑衣人也跃上马,双腿一夹,缰绳一拉,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似地狂奔起来。
跑了一天一夜,途中换了一匹马,等快要进入一个市镇的时候,黑衣人打晕了她,此后,她一直在晕眩中被带着前行。
……
不知过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入目皆是上好的楠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帷帐清淡素雅,却不显无趣,反而透着华贵。床边的窗棂漆上朱漆,外头院子里的芍药开得正好,桃红色的清丽映上朱红窗棂,也算是一副别致的画面。
读诗经的时候,芍药是情爱的山歌,赠之以芍药既是定情也可算是惜别,比起芍药这个名字,“将离”虽凄凉可也动听。
“维士与女,伊其向谑,赠之以芍药……”那年皇宫里也曾开满娇艳的芍药,彼时春暖花开,御花园满是迷人眼的璀璨,她置身于那片花海里,欢欣雀跃,也忘了摘下一朵芍药赠予夫君。或许,以后,还会遇到一个接受她赠芍药的人吧。
想着这些,微微有些走神,直到门的吱呀声响起,她才收敛纷乱的思绪,凝眸静待来人。
“公子醒了?我家主人吩咐,若公子醒了便伺候用膳,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清脆的声音很讨喜,顾七打量一眼,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圆脸明眸,很乖巧的样子。
“不必了,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方便见客?”淡淡问道。
小婢女也不在意她的冷淡,仍是笑脸迎人,“公子不必着急,待公子用过膳后,奴婢便会带公子去见主人。如今公子昏迷了两日,是该吃些东西才好。”
两日?想不到已经过去两日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偏生又遇上这样的事,实在令人担忧。不知白晓他们如何了,只希望别延误了行程才好。本来以为黑衣人是冲着钟逸或者是慕容千千去的,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她,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呢?她咬唇想着。
小婢女见她不出声,便安静退下布膳,等摆好碗筷后,才轻声唤道:“公子,请用膳!”
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她心底暗暗一惊。竟然都是她平素最爱的菜色,是巧合还是人为?满怀心事地匆匆吃完,趁着小婢女收拾餐具的空档,她细细打量这间厢房。
素雅的布置虽然低调,可是却极其讲究,双面银丝绣竹子的屏风细致精巧,一节节高洁的竹子迎风孤傲而立,清风微拂,仿佛可以听见竹叶飒飒之声。案几上的文房四宝摆放整齐,看得出这里的主人是个很细致的人,不然如何连客房都不允许一丝凌乱?
“公子,这边请。”小婢女立在门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