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彤睡了十天,期间醒了一次,但都是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不仅宫里头的人为皇后病重担忧,宫外的白羽和顾家也为此愁眉不展。白羽知道顾惜彤是为救德妃落水的,但他和她认识了五年,清清楚楚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救人前,她一定会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绝不会这么鲁莽行事。如果不是有什么牵制住她,她这么一个人精又怎么肯吃这么大的亏?白羽心里急得不行,如果不是顾相阻扰,他已经不顾一切地潜进宫里只为看她一眼。
顾夫人只有顾惜彤这么一个女儿,对她从小就很疼爱,哪怕当年她大闹元宵节,她也不曾说过什么重话。她只盼女儿有个好归宿,不求一生荣华富贵,不求得名得利。她知道皇上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三宫六院他的妻妾成群都是可以伤害彤儿的武器,但是无奈天不由人,彤儿最终还是进了宫。如果彤儿能过得好,她也愿意感激上苍,可是才几个月,彤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顾夫人心里委实怨恨皇上。顾相也不多安慰夫人,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相信,顾惜彤终究是万人之上的那只凤凰。
其实凌寻并不如顾夫人想的那般对顾惜彤无情。皇后昏迷的这十天以来,羲和宫人人自危。
成一德侍候皇上有好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在乎一个人。出事后的三天里,皇上还只是阴沉着脸,第四天见皇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稍稍有点暴躁起来,若有不顺意的,必定要发一通脾气。第六天的时候,皇上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除了每天拿太医出气之外,就连太后来看望皇后也被拒之门外。宫女太监无不谨慎行事,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顾惜彤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的她好像仍在前世的世界里,突然画面一转,她被带到不知名的地方,里面有山水飘渺,有凌波泛舟,还有一个白衣男子在舟上含笑吹笛。待她想要走进的时候,却发现两人隔着一重看不见的幕帘,她拼命挥手想要男子过来,但是男子仍然站在舟上含笑看着她。突然,男子脸色惊变,伸出手想抓住她,她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回事,就又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她粗喘着气从地上爬起,环顾一周发现第二个地方竟是一片桃花林。林中有个十**岁的蓝衣少年手持桃花对着她笑得一脸明媚,她也朝他笑了笑,却不料林中竟还有第三个人在。她看到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女子手携竹篮走进林里,然后憨笑着将少年手里的桃花枝放进篮里。少年伸出手轻抚她额前的碎发,笑得温柔。
突然,几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林中的宁静,少年与少女无措地看着桃花林入口。
“宝儿,他们来了,快走!”少年推挤着少女,脸露焦虑。
少女咬紧下唇,紧紧抓着少年的手不放开。
顾惜彤看到入口那里有几个大汉正渡河往这里来,不禁担心地看着他们,开口催促他们:“快走啊,他们来了。”
无奈他们听不见她的喊叫。等他们走到入口的时候,正遇上渡河入林的人。
“来人啊,将小姐和少爷抓起来。”为首的男子身穿华服,身后领着几个壮汉。
少女把身子埋在男子怀里,吓得直哆嗦。男子神色凄惨地哀求着:“爹……求你放了我们吧……”
男子瞪大双眼,哼了一声:“你们是兄妹!孽子,你是不是要气死爹啊?”说罢抬手示意一下,身后的壮汉领命大步上前将他们围住。其中一个壮汉趁着少年分心那会,一个闪身将少女拉离他身边。少女哭喊着,宛若黄鹂的嗓音渐渐嘶哑。少年一惊,想上前抢回少女却被另一个壮汉撞到在地,后脑袋正砸在石头上。鲜红的血慢慢铺染开来,晕着桃花林水红色的妖娆花瓣如水墨笔一般在陈旧的纸上渲染几划。
所有人都惊呆了,男子睁大双眼,楞楞地看在儿子躺在地上。缓过神后,男子惊呼:“昱儿!”少女看着少年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拼命挣月兑了壮汉的禁锢,哭喊着:“哥哥……”
少女扑到少年身边,满脸泪水。
少年费力笑了一下,断断续续道:“宝儿,下辈子……哥哥再来……找你……”
少女哽咽着,双手握着少年的手哭叫着:“如果宝儿会害了哥哥,宝儿宁愿生生世世不与你一起……”
顾惜彤捂着嘴,眼泪不知何时漫上眼眶,心疼的感觉如针刺一般让她难以呼吸。
她挣扎着,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却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乞求她回去。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等眼睛习惯了光线之后,首先看到了华美的金纱帐顶。她眨了眨眼,想让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娘娘醒了!”床边的宫女本来欲给顾惜彤加暖炉的,却惊喜地看到她睁开了眼睛,不觉竟高呼起来。
羲和宫的姑姑叫萱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高挑女子,眼神精明,平时不苟言笑。因着在羲和宫侍候,所以对宫女太监要求也高,说老实话,也是希望他们能好好侍候皇上,别因马虎大意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宫人都怕这个掌事姑姑,本来在羲和宫是不能大声喧哗的,但今天这声高呼却没让那个宫女受罚,因为,萱薇也很高兴皇后娘娘终于醒了,看来大家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快,去御书房启禀皇上,说娘娘醒了。”萱薇对小陈子说,然后又转身对芊淮说:“去把太医叫过来。”
芊淮出了内室,彩萼跪在床边,一边哭着一边着急地问:“娘娘,你觉得怎么样?太医很快就到了。”彩萼去了云婕妤那里侍候了几个月,难得等到她产下二公主,想着终于能回到主子身边了,心里很是高兴。可是这高兴劲还没过去,就发生了这件事,看着她在鬼门关转了几圈,心里着实又气又心疼。
顾惜彤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只能给彩萼一个微笑让她宽心。
小陈子才刚走没多久,就听到凌寻在外间问着话。顾惜彤想他赶得急,心里甜腻腻地高兴着。
凌寻一进门就看见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子正睁大眼睛,笑着看着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他内心就是觉得踏实了,这几天的空虚和彷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