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寻斜躺在软榻上面,头下塞了一个卧垫,神色慵懒地闭目养神,程玉琳半跪半蹲在他身旁,纤细的手指在他额角轻轻揉捏。美人雪肌如莹玉般透着光泽,大大的眼睛溢满深情,沉静如水。她细细看着男子英挺的俊容,见他眉峰轻拢,似有什么困扰一样,就连小憩也眉不得舒,不禁有些为他心疼。不敢出声打扰他小睡,她安静地按着节拍一下一下地为他轻轻拿捏绷紧的肩膀。
她喜用檀香,瑶光殿里几乎整日都燃着檀香,闻着就令人安神。她刚进宫那会,皇上有时候感到疲倦了,都会到她这里来坐坐,哪怕不侍寝只是像现在这样为他解乏,她也是愿意的。她幽幽地想着,却不知凌寻此时却一心惦记着顾惜彤。
瑶光殿的檀香熏得极好,不会过于浓腻但又可让人安神解乏,他以前确实是喜欢来这儿稍作休息。那个时候顾惜彤才刚入宫,依他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又不甘心,他不敢过于着急吓着她,他只能慢慢等她习惯皇宫习惯他,当然,他还存了个私心,但是这个所谓的私心在如今想来,反倒像小丑跳梁般滑稽。顾惜彤从不点檀香,就连前些日子病了,睡得不好也不愿意闻着这檀香。她喜爱花熏,尤其是梨花,桂花还有梅花最合她意。他原本想让她习惯他的一切,现在一想,却好像是他慢慢习惯迁就她的习性。现在闻着这檀香,他竟有点想念她的梨花香了。
外面下着大雨,啪啦啪啦地雨滴落在屋檐上溅起一朵朵水花,甚是好看。凌寻听着屋外的雨声,拧起眉头睁开眼。程玉琳不明所以,柔声道:“皇上,这雨下得大,等会再走可好?”他不言,只是一直盯着窗外。
“皇上,娘娘那儿宣了太医,听春儿说似乎淋了雨着凉了。”成一德在屋外说着,虽然没有指明是哪个娘娘,可是程玉琳一听就知道定是凤临宫那位。果然,凌寻掀开身上搭着的毛毯,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外吩咐成一德去备轿。不知何时起,皇后在皇上心里占的分量越来越重,她已经不知道以她的美色还可以留住帝王心多久。
“皇上,现在雨还大着……”她试图挽留他,但是却被他轻轻地推开。“不了,朕也还有公务要处理。”然后又补了一句,“朕晚点再来看你。”她凄凉一笑,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是因为公务顺道去凤临宫,还是因为皇后生病了,要去凤临宫才顺道去处理公务?她暗自一嘲,罢了,她也不愿惹他不快。
虽然心底不断安慰自己,可是看到他头也不回地上了御辇,扬长而去,她还是心痛得似要窒息一般。丽盈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娇体,一脸担忧地蹙眉看着皇上离开的身影。在她们后面,秀兰扬起一抹冷笑,眼里的狠绝似要置某人于死地一样。
“娘娘,一下雨天就凉了,还是进屋坐吧。”软弱如棉花一样的声音娓娓动人。程玉琳看了秀兰一眼,无力一笑,“或许我也快和你的主子一样被人遗忘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丽盈拧紧眉头,声音略微尖锐:“娘娘说的是什么话?皇上不是说等会就回来吗?”说完,扶着她慢慢走回屋内,然后又吩咐秀兰去拿件外袍过来。
秀兰盈盈一拜。刚出了大厅,她脸上的温顺早已被讥讽代替。丽盈说得好听,可是贵妃怕是也知道皇上最后一句话就是随意敷衍的吧。贵妃娘娘貌若天仙堪比沉鱼落雁,这话不假,刚进宫的时候宠冠六宫,这话也不假,如果不是因为她家主子云婕妤的事,她也会如其他人那样暗暗羡慕贵妃娘娘吧。可是,皇上心底住着的是谁,皇后娘娘又是怎样地手段了得,这些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只是小小的风寒,皇上就愿意撇下贵妃娘娘急急赶去凤临宫,可怜她的主子刚坐完月子就被软禁在玉明殿里,天天与青灯常伴,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主子认命了,她秀兰可不会!那天她算好贵妃娘娘要经过御花园,于是特地冲撞了德妃的宫女,在她被掌刮了十个耳光的时候,贵妃救了她。或许是因为怜惜,或许是想挫挫德妃的锐气,不过这些与她都没关系,她关心的是,她进了瑶光殿。
随手拿了一件披在躺椅上的水红色孔雀纹对襟棉罩衣,她又回到大厅。丽盈一看她竟拿了这件衣裳,埋怨道:“怎地就取了这件?娘娘偏爱素色的衣裙。”话里带了一点邀功,又有一点不屑。本来丽盈就是程玉琳的陪嫁丫鬟,一直都是她的心月复。可是后来秀兰来了瑶光殿后,程玉琳很多事都找她商量,说她进宫日子久,事理也明白些。丽盈不服秀兰,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不知道怀有什么企图,所以总是处处针对她。可是程玉琳很相信秀兰,这让丽盈更加不喜欢她了。
秀兰听后,稍稍委屈地低下头,然后楚楚可怜地辩解,“奴婢是看这水红色衬得娘娘肤色更加白皙透亮,人也精神……”不等她说完,程玉琳就拉着她的手问道:“我穿这红色好看?”“回娘娘,奴婢觉得红色看起来喜庆,而且不是所有人穿着都好看的,比如……”声音戛然而止,秀兰脸色一慌,惊恐地住嘴。
“比如什么?有什么就说吧,在我这瑶光殿里,还没人敢欺负你去。”“娘娘……奴婢就直说了……比如,皇后娘娘身体欠佳,脸色并不是很好,如若穿起这红色,反倒有点骇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随时等候责罚的样子,但是眼睛却悄悄往上抬,仔细看着贵妃的脸色。出乎意料地,程玉琳脸上很是平静。过了一会才听她叫起,“今日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再怎么说,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皇上对她也甚是关心,如果落人口实就不好了。”秀兰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