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貌似是早晨。窗口边都放下了帘子,偶尔有几丝日光透进来,很柔和的样子。
顾惜彤睁开迷蒙的双眼,复眨了几下眼,才逐渐觉得稍感清醒。床顶的九龙盘旋雕花和金帐紫纱幕看着有些熟悉,但不是她凤临宫的大床。感觉一回来,月复部的痛感就开始蔓延,她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床边侍候着的婢女一听声响,赶紧撩开床帐。
“娘娘,你可醒了。”一个俏皮伶俐的丫鬟脆生问道。同时,放下手中的茶盏,俯身扶起她。
顾惜彤想要说话,一开口,嗓子像着火一般干哑难受。丫鬟将茶盏递给她,然后给她披上一件浅色的素纹上裳。慢慢咽下几口茶水后,她朝小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翠云,在羲和宫侍候。”她看翠云一副伶俐的样子,顿时心生喜欢。
“本宫睡了多少天了?”她看看外头,却只见窗帘轻扬。“娘娘已经睡了三天,皇上一直陪着娘娘,每天上朝才离开一阵子。”翠云接过茶盏,笑眯眯地说着。她也笑了一下,手搭在翠云身上,缓缓站起来。“芊淮呢?”翠云想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芊淮是何人,过了一小会儿,又听顾惜彤说是她的婢女,才恍然大悟:“哦,芊淮姑姑在凤临宫养伤,听说已无大碍。”
顾惜彤狐疑,“姑姑?”翠云扶着她坐在梳妆镜前,笑着解释:“回娘娘,皇上说芊淮姑姑救驾有功,特封为三品尙仪。”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皇宫里面的女官制度很严格,一般来说,像芊淮彩萼这样的,虽是服侍皇后,可毕竟进宫不久,因此一律只是正六品的宫女。像这样连升三级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翠云替她挽发髻的时候,羲和宫的大姑姑萱薇就推门而入。
“娘娘,趁热将药喝了吧。御医说娘娘身子太虚弱了,要好好调养才行。”因着皇上经常带皇后到羲和宫,所以她和皇后也算是熟稔。皇后平素待人和善,从不刻薄奴才,她也是从心里喜欢皇后的。
顾惜彤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马上嫌恶地撇开头。难得见到皇后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萱薇姑姑也微微笑了起来。“皇上吩咐了,如果娘娘不愿喝药,萱薇就要受罚。”“先放下吧,一会本宫就喝。”等翠云最后给她戴上一个碧玺蝴蝶戏珠花钿后,她看着镜中的女子一脸病容,上好的水胭脂也掩盖不了无血色的苍白,唯有头顶的碧玉发簪增添了一点绿,才不至于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害怕。
她伸手撩开窗边的纱帘,温和的日光渐渐有些刺眼。不知什么时候,宫殿两旁的树都已经愈发青葱起来,一派生机盎然的繁华。
忽然,她觉得身子一紧,尔后,熟悉的龙涎香混杂着阳光温暖的气息在她身边萦绕。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亲吻她的发鬓。良久,他像是满足地一笑,但目光碰到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时,剑眉蹙起。“乖,先把药喝了。”他细声哄着,漆黑明亮的星眸里只剩温柔在微微流淌。
顾惜彤扁扁嘴,头钻进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他好笑地摇摇头,又亲了一下她的发顶,“乖乖把药喝了,朕明天准许你母亲进宫来看你,如何?”她眼睛一亮,倏然伸出脑袋看着他,像是要他的承诺。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手不禁抚上她细致的脸庞,“君无戏言。”
凌寻走后,顾惜彤躺回床上,虽然有点累,但是她还是不想睡,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看向床边,那天穿的衣服已经不在了。她唤来婢女问了一番,才知道那天的衣裳已经送回了凤临宫,她交代小婢女给彩萼传话,要好好保存着那件衣裳。小婢女虽有疑问,可是也乖乖地点头出去了。
那天她和芊淮像平时那样去散步,可是水烟阁的宫灯早已被熄灭了。她听见刺客打斗声是从东边的方向传来的,东边是羲和宫和御书房,这说明刺客主要还是为了御书房内的东西而进宫的。然后,刺客到了凤临宫外的水烟阁掳走她,又带着她经过北边的御花园再从北门逃出。奇怪的事就是这里了。几大宫门中,离凤临宫最近的是南门,最远的是北门,那为什么刺客要从北门出呢?而且,在御书房出来后,直接从南门逃离不是更好?
这个疑点再加上水烟阁的宫灯被提前熄灭,她可以肯定,刺客其一是为御书房而去,其二,是冲着她来的。
“叩叩”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路,“谁?”她有点不悦道。
“娘娘,是彩萼。”门外的人说着就推开了门。一听到彩萼的声音,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彩萼这几天怕是也没怎么休息,眼窝深陷,还微微印出青黑色的眼圈。“辛苦你了,芊淮还好吧?”她有些不忍,拉着彩萼的手低声问道。彩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地抽着气:“娘娘,你可吓死彩萼了……那天才刚听说娘娘遇刺,马上就看到羲和宫的人抬着芊淮回来,幸好御医来得及时,说是芊淮受了内伤,要好好调理。”
顾惜彤点点头,浅笑一声。“那就好,本宫也没事,别担心。”说完,不顾尊卑礼仪,将彩萼拉入怀里,抱着她还在颤抖抽泣的身子,玉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听着,本宫那天穿的衣裳袖子那里有一块牌子,藏好它,别让人知道。”彩萼惊了一惊,然后点点头,却又听她说:“记住,谁也别说!”
得到彩萼的保证后,顾惜彤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喝了药,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她合上双眼靠在软枕上,柳眉不自觉拧紧。彩萼看到她苍白的病容,心里十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