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知道泪可以源源不断地流，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孤身一人是那么地无助。虽然和美人的话，让她心惊胆颤，让她开始审视他对她的情，但是此刻，她只愿将一切的委屈，一切的悲伤都抛给他，让他替她来承担这些苦楚。
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泪水迷糊了眼睛，朦胧间她只见他微蹙的眉心和疼惜的眼神。“阿寻……我以为我会死……”
冰冷的唇紧贴她的额头，含糊道：“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感受她颤抖的身体，他心里一疼，手臂愈发用力。
静静地陪着她，听着她低泣的声音，他眼眶也有点肿胀，眼底泛红。
他从没见她哭过。即使是去年冬天掉入冰湖，甚至是遇刺，她都没掉一颗眼泪。
进宫前的她，爱皮爱闹，整天和白家的小子一起大闹凌都，那时候凌都百姓都怕他们两个。后来进宫了，她收敛了起以前的脾性，规矩了很多。他知道她背后整治嫔妃的小手段，也知道赢得宫里一片赞赏的不过是她的表面功夫，但是，不管哪样的她，都是他爱的她。
所谓的先帝遗诏，不过是先帝留下的一封诏书，用来控制朝堂的。谁也不知道，皇后人选其实是一栏空白，顾惜彤三个字是他亲手填上去的。
自从与她初遇后，他有时会派人去看看她，回来再向他汇报。不知何时，他竟习惯了听她的趣事。在凌都百姓都谣传宰相府的二千金是庸俗草包的时候，他竟会像个孩子似的，为他知道她的真实面目而暗暗高兴。
后来立后之事刻不容缓，程家许家都想摘得皇后的桂冠，一方面是为了平衡朝堂，另一方面是为了私心，希望与己并肩而立的女子是能够母仪天下，陪他笑看江山之人，所以，他在诏书上写下顾惜彤的名字。
大婚后冷落她，是希望杀杀她的锐气，让她学会宽容大度母仪天下。谁知，她是不痛不痒地顶着皇后的头衔过着悠闲的日子，一点也不急。后来，反倒是他着急了，先交了心……
俯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然后印上她红肿的眼眸，久久不离开。
巡视帝陵，是皇室的规矩，不得不从。而太后就是看准这次机会动手的。如果她不是怀孕了，如果太后不是看重她怀的嫡子……深深呼了一口，他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恐惧。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良久，她抽着鼻子闷闷出声：“我怀孕了……阿寻都不开心的……”他轻笑一声，“高兴……刚刚你睡着了，没瞧见朕的失态。”
想了想他失态的样子，她不禁笑出声来。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和唇边微现的小梨涡，问道：“彤儿高兴吗？”想了想，又补充：“怀孕，彤儿高兴吗？”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高兴啊……我和阿寻的小宝宝……”拉过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小月复，她笑嘻嘻地说。
不忍再看她满足的样子，“睡吧，离晚膳还早着。”
她哼了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没多久又睡着了。
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他坐在床边眼露愧色，“很快就会过去的……原谅朕……彤儿……”
清晨，红日升起，淡淡的红光流泻下来为琉璃瓦顶铺筑一层清辉。
顾惜彤端坐在镜前，素指捻弄通透碧绿的夜明珠耳坠，若有所思地看着柔顺的墨发在芊淮的巧手之下挽成一个百合髻。待芊淮将白玉簪子固定在发髻上，她才淡淡扫了一眼镜子前的胭脂盒，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芊淮一顿，尔后扯出一丝苦笑，“娘娘多心了，奴婢没事。”
“没事？芊淮，打本宫四岁起，你和彩萼就是本宫的贴身丫鬟，如今也差不多有十三个年头了吧？”
芊淮垂首，眼睫微颤，眼里有些红丝。“娘娘说的是，娘娘对芊淮恩重如山，可是……芊淮对不起娘娘……”
顾惜彤黛眉舒展，唇边含笑。抬眸望向窗外枝繁叶茂的花林，絮絮扬扬的花瓣小巧而精致，迎风而动。少顷，拉回视线，“是刘东鸣吧？”看似询问，语气却是笃定。
芊淮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很大，彩萼听闻便也进了寝室一看究竟。“啊……娘娘，这是？”
“是芊淮的错，太后生辰那日，刘大人与纯昭媛在桃林相遇，后来二人发生争吵，而纯昭媛又见到奴婢对刘大人心存爱慕，便误会是娘娘指使……”断断续续的言辞，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啊……”彩萼睁大圆眸，意识到失态，便伸出双手捂住嘴。
“本宫知道……”若有所思地睨了芊淮一眼，“既然你如今向本宫坦白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你想明白了？本宫与你的情分，终究还是交由你决定。”
芊淮又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奴婢知道，奴婢糊涂了，再也不会了。”
顾惜彤摆摆手，让她退下。见此，彩萼上前，低眉不言。
“芊淮向本宫隐瞒，是顾及刘东鸣喜欢纯昭媛。她怕本宫知道纯昭媛起了异心，不放过她。”冷笑一声，续道：“却不知纯昭媛竟是存心要本宫死！所有她害怕，她悔恨，现在，你懂了吗？”彩萼点点头，“芊淮真是糊涂了……”“糊涂，是糊涂！不过情字伤人，有时候明知道是个火坑，为了情，也有人跳得心甘情愿，如飞蛾扑火。”
凌寻，你之于我顾惜彤，是火炕还是归属？
皇上从帝陵回来后，第一件着手的事并非与太后算账，而是将程家长子程昊定罪通敌叛国，斩首示众。
朝堂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后宫却如一潭死水，丝毫不起波澜。
又过了许久，皇上似乎没有追究皇后入冷宫之事，反而亲自偕同皇后到宁安殿向太后保证不日之内必定查清谋害皇子公主的幕后黑手。此举不仅震惊了宫妃，就连太后也没料到。
顾惜彤虽然也深感疑虑，但是却不多问。到宁安殿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孝顺恭敬，温和有礼，笑意盈盈的脸上不见一丝怨恨，却也不过于讨好巴结。
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她只隐隐觉得，凌都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