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有近一年没见过萧楠了,看着眼前温润如玉气质幽兰的男子,顾惜彤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只要萧楠在凌都,每逢初三,他都爱到万佛寺坐上一整天。以前她不懂他所谓的沉静心绪是什么意思,如今和他一起坐在这古朴的寺庙里品茗赏花,她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知道萧楠回凌都的消息后,一直想见见他,现在见着了,心里的喜悦无以复加。
萧楠笑着打量了一下许久不见的顾惜彤,垂下眼睫之时,恰恰将眼底隐约的心疼掩盖过去。顾惜彤俏皮地歪着头看着他温润清朗的笑颜,上扬的唇角愈加高扬。
“这次会在凌都呆多久?”萧楠一向是个随意至极的人,似乎从没有一方天地可以让他停留过久,即便是以前作为她的夫子,他亦是最多停个两三月便要到外面去走走。
白皙的指尖轻叩杯沿,萧楠看了杯中的香茗好一会才道:“一个月吧,彤儿知道的,我总是喜欢四处游走。”
顾惜彤点点头。一个月虽然紧了一点,但是恰好碰上太后寿宴,也不可不说是个好时机。“萧楠……这天下好山好水好风光,若能肆意江湖快意人生,也算是人生无憾了。比起高墙绿瓦,我与你一样,更钟情于水光山色碧连天,大漠孤烟尘飞扬。你,可愿带着彤儿一起游山玩水,潇洒一生?”有些事她不说,他也知道,如此,便有何可隐瞒的呢?
萧楠半眯着眼仔细打量身旁的女子。他的彤儿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心里也明白事情轻重,如果事已至此,是否说她过得不好?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把玩一会掌中的白玉杯,默不作声。
两人都不再说话,可是顾惜彤却感到许久未有的平和。在宫里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虽不至于让她招架不住,可是心上的疲惫却是日复一日越积越重。此时,如此清静的小庭院,沁人心脾的茶香,和煦的微风,连带湖边一棵极其普通的树都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萧楠有他的顾虑,她明白,所以,不催促。待茶烟已散,湖面的蜻蜓也飞离,她方觉已然过了许久。
“彤儿心中,已经容不下皇宫了?”萧楠清冽的嗓音缓缓响起。
“彤儿心中容不下皇宫,皇上心中也容不下顾家。如此一来,彤儿只能弃车保帅。”
何谓车何谓帅,她知,萧楠亦懂。
“所以觉得牺牲自己,保全顾家?”
顾惜彤笑了笑,她和皇上之间的情仇,只怕是萧楠也看不透。不想让他担心,她只能含糊一二:“我离开皇宫,不算是牺牲,虽然舍不得皇上的恩宠,但是如若有自由作为补偿,于我,又有何舍不得?”
萧楠细细看着她,眼底的心疼蔓延肆虐。他知道她在宫里受过的伤,也知道她不快乐,更知道她失去孩子后对皇上既恨又爱的无奈。她不愿多说,他便不问,她想离宫,他便助她,如此简单而已。本来就是他将她推入皇宫的,如果她想离开,那么他便带她离开,在这世上,他唯一不愿委屈的,便是她。
不敢耽搁太久,她略略说了她的计划,又将那日刺客留下的玉牌交予萧楠后,便乘车回宫。
萧楠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不复再见时,才离身去琼醉楼。
白羽昨日已见过萧楠,今日又见他来,不禁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便以为宫里的那位出事了,急急抓着萧楠询问一番。
听完萧楠的话,虽然满月复疑惑和惊讶,但是,既然顾惜彤相信暗绿阁,他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他们都不清楚那日的刺客将玉牌交予顾惜彤意欲为何,不过若然真的可以帮到他们,做一次交易也无妨。
循着顾惜彤给的线索,白羽拿着玉牌进了玉春楼。
玉春楼算是凌都比较有名气的青楼,虽然开店时间不长,但是近几年的花魁才艺表演均由玉春楼的姑娘夺得头魁,因此名声鹊起。这两年,光顾玉春楼的达官贵人渐渐多了起来,如果说琼醉楼是凌都最高雅的饭馆,那么玉春楼就是凌都最高雅的青楼。
白羽站在大门前,看着门口来往的贵客和姑娘相互调笑,卿卿我我,不觉皱起眉头。忍下心头的不耐,他慢慢走进大门。
门口站着几个姑娘,虽然比起其他青楼的姑娘衣着打扮清雅了些许,可是身上那股风尘味却是想掩也掩盖不了。白羽嫌恶地撇撇嘴,甩开姑娘涂满丹寇的素指,然后越过大厅的人群,朝一名身穿宝蓝色锦纱的女子走去。
女子年约四十,可是风韵犹存,一双丹凤眼水灵灵的,宛若会说话。白羽也没有忽视她眼底闪过的精光,没等她启唇,便礼貌道:“这位可是玉春楼的老板吧!在下有事想和老板谈谈,不知可否?”
女子身旁的一位穿着青绿色露肩云彩薄纱的姑娘看白羽一脸正气,礼貌周到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她轻掩红唇,呵呵一笑便道:“这位公子好相貌,看着面生呢。待奴家带公子去厢房听琴品酒如何?”说罢,便想伸手抓住白羽的袖子。
他脸色一凛,眼眸淡漠无边,嘴角抿紧,一个甩手就躲开了姑娘的柔夷。老板在一旁细看一番,先前便注意到眼前这位公子衣着华丽却低调,如今见他神色已变,心里约莫明白几分,于是,沉声喝道:“春燕!这位是我的贵客,怎容你随意胡闹?”然后,转向看着白羽,微微一笑,“请公子见谅,春燕失礼了。奴家给公子赔礼,如若不嫌弃,请跟奴家来。”
白羽点点头,跟在老板身后进了厢房。
厢房很大,布置得很简洁,红木圆桌和柜子微微泛着冷意,香炉燃着檀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进了玉春楼,白羽会以为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的普通厢房。
老板见白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又隐了下去,沉静的脸容没有一丝牵动,心底暗暗赞赏他的稳重。她将桌上的茶具一一摆好,抬手落腕间自有一股风情。待水热了,她手持水壶有节奏地三起三落将水冲入茶器,尔后,把双指夹住瓯杯的边沿,食指按在瓯盖的顶端,提起盖瓯,把茶水倒出,顿时,盈香扑鼻,满室茶香。
白羽接过小巧的茶杯,沉声道谢。心下想念着顾惜彤的事,于是略品过茶后,便直入正题。“老板,在下此次来是受人之托,将此物交予玉春楼真正的主人。”
老板见到白羽手上的玉牌,脸色一变,脸容含霜。接过玉牌细看许久,她才冷声问道:“不知公子所受之人是谁,奴家好禀告我家主人。”
白羽笑笑,并不介意老板的冷脸,“你家主人难道喜欢随便将贴身之物赠予他人?老板只需将玉牌呈上,你家主人应当明了。天色不早了,在下就此别过。明日午时在下在琼醉楼设宴,希望能与贵主人一见。”
老板看着白羽的背影,嘴角抿紧。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光景,可是,如此从容的气度和不卑不亢的态度,倒叫人心里有些没底。
白羽出了厢房,想起大厅的莺莺燕燕,心里觉得恶心,于是便绕到后院想从偏门出去。下了楼梯,后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旁边是一条曲折的长廊,看不见尽头。
突然,一个身影从穿过长廊,朝对面的厢房走去,只一会就不见了身影。他怔了一下,只觉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半眯着眼看着那个方向,细想之下,竟然觉得和嫣娘有几分相似。他一直暗中观察嫣娘都不得收获,如果这真的是她,必是一条线索,不敢拖延,他立马追了上去。
穿过长廊,往前跑了一段路,终究失了那人的踪影。环顾四周,皆是厢房,耳畔不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的低吼声,他厌恶地拧紧眉头,受不了得转身离去。
就在他身后的一间厢房里,刚才被他看见的女子低低笑了起来。坐在她旁边身穿蓝色锦缎的男子听见她的笑声,冷眼看了她一眼,不悦道:“嫣娘,他刚才可是认出你了?”
“可能吧,白家小公子可是不比常人啊。不过,公子请放心,嫣娘以后会小心的。”
见男子点点头,她缓缓将身子依偎上去,素手圈过他的劲腰,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