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凤清澜便宣称今日频频噩梦连连,梦中天地变色,山河震怒,血染江山,求一解梦之人。三日后,一白须老翁临门。
告知睿王,他乃天家贵子,此梦是苍天示警,如今妖孽作乱,为祸苍生,更是意图谋臣今上,惹得上苍震怒,是以竹子开花,百草枯萎。沁城祸之根源,故天将大难于此,以警惕世人。
后世史学家阅览《大靖通史》时,有如下记载。
睿王问曰:“可有化解之法?”
白翁捻须摇头,叹曰:“此乃天意!”
睿王心生不忍,伏地再三恳求:“苍生何辜?吾欲以长寿相抵,恳请仙人指点。”
白翁终是为睿王诚心所动,告之以天机。
就这样一个梦与解梦的过程,便将局势扭转过来。凤清澜得天人指点,沁县近几日便会发生地裂之兆,此乃上苍不忿。
这样的消息传出,自然免不了在百姓心里掀起一阵恐慌。这时楚淡墨站出来,言道已经与凤清澜想到了应对之策。只要百姓们鼎立配合,便能躲过这一劫。楚淡墨已经这样说了,有谁敢不愿配合?怕是第一个就会被其他百姓群起而攻之。
日暮黄昏,夕阳的余晖倾洒而下,如同金黄的菱纱自九重宫阙流泻出来,轻盈的落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将盛夏女敕绿的幽草染成了橘黄。蜿蜒而去的河流也成了金沙的流土,波光粼粼。
楚淡墨身着一袭杏色的烟沙罗裙,站在河边亭亭玉立。来自遥远天际的风吹拂而来,掀起她的长袍襟带飘飞,柔软的青丝也随着虎虎生风的袖袍舞动,她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却给人眨眼间就要乘风高飞而去的错觉,这样的错觉也惊扰了一颗心。
后背一热间,一双铁臂已经将她困于怀中,他清润而柔和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在想什么?墨儿。”
楚淡墨顺势依偎近他的怀里,唇角微微的扬起,语中带着一丝俏皮的戏弄笑意:“在想你。”
“为夫日日在墨儿身侧,还能让墨儿思之如狂,真真令为夫受宠若惊。”凤清澜明知她是故意打趣他,却不但不点破,反而顺着她的意思接下话来,柔软却带着点凉意的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将她圆润如玉的耳垂含进嘴里,舌尖轻轻的点着她小巧莹润的耳垂,灼热的语气钻进她敏感的耳蜗,用暧昧而又低沉性感的声线低声道:“为夫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才能安抚娘子的思念之情呢?”
这样紧密的接触,凤清澜故意的挑逗之举,让楚淡墨娇躯微微的一颤,压下砰砰直跳的心悸,抬眼嗔怒的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不正经?”
“食色性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为夫哪有不正经?”凤清澜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拉开了和楚淡墨的距离。
“昨日燕塘湖出现了‘千鲤跃龙门’的之景,前日郊外农户里的牛羊猪狗满街跑,这些其实都非偶然。”楚淡墨依然靠在凤清澜的怀里,目光投向金沙流动的湖面,幽幽叹道,“我这几日翻阅过历朝历代所有发生地震的记载,都证实着近日沁城频频的出现异象,都是地震爆发前的征兆。”
“墨儿,不要太忧神,一切交给我。”凤清澜将她搂的更紧。
“沁城百姓乃是疫区之人,此时不便将他们迁居出去,否则会引起其他地方百姓的恐慌。”楚淡墨轻摇臻首,继续道,“可我们并不能确定那一日会有地震,再这般让百姓们日日担惊受怕,夜不能眠也不是办法,我怕届时,地震还未到,他们已经垮了。”
楚淡墨身后的凤清澜沉吟了片刻后道:“墨儿,你说可有法子,让他们无惧地震,落枕安眠?”
楚淡墨挣开凤清澜的怀抱,转身逆着夕阳的光,抬眸对上凤清澜的目光,轻笑着道:“你应当知晓,一旦地震爆发,房屋顷刻间倒塌是小,山崩地裂是大,我们都无法估计这地震到底有多强。如何能让他们无惧?高枕无忧?”
“我们不让他们住在房屋内即可。”凤清澜眼中慧光一闪而过,目光扫过身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墨儿,此处便是你为他们选择的避难之地?”
“嗯。”楚淡墨点头道,目光投向远方薄云中若隐若现的延绵群山,“这里地域宽阔,地势极为平坦,相隔远处两山有极远,之最佳的避难之地。”
“那我们何不在地震之前,便让他们居住在此?”凤清澜轻轻一笑,晚霞如火中,金辉凝在他唇角的笑意,带着不可忽略的荣光,那一笑,仿若天地万事万物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草原上无灶无米,无屋无榻,他们如何生存?”楚淡墨不由的蹙眉不解的凝眸看着笑而不语的凤清澜。
“墨儿,你可去过漠北草原?”凤清澜淡淡的提点道。
“自是去过。”楚淡墨点头,而后猛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猝亮的看着凤清澜,“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效仿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之人,住在毡帐里!”
“墨儿,觉得这方法是否可行?”凤清澜看着楚淡墨一扫愁云,打心底了高兴着,眼低的笑意也加深了。
“可行,这方法太妙了!”楚淡墨立刻开心起来,好似凤清澜替她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情不自禁的竟然踮起脚尖,送上柔软的粉唇,在凤清澜如玉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然而,正当她准备落下脚时,腰间徒然一紧,凤清澜一张绝美的脸蛋在她一双潋滟的水眸中徒然放大,一丝邪佞的光在他温润如墨玉般的眼中一闪而过,快的让楚淡墨以为那是错觉。
可是,下一秒,那两片微凉的薄唇便紧紧的贴上了她的唇。一个个带着眷恋的轻吻,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的落在她的唇瓣上,唇角边,长臂有力的将她的腰肢扣紧,薄唇最终留恋的贴上她柔软甜蜜的双唇,辗转吸吮。
楚淡墨这一次没有完全的被动,而是主动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青涩而又笨拙的回应着他的索取,配合着他微微张开檀口。任由着他霸道的舌趁势滑进她的樱口中翻天覆地。
楚淡墨难得的主动,让凤清澜溟濛的目光更加的幽暗,同时心口也被一种幸福的感觉涨的饱满,毕竟他没有想到,在这黄昏日落,草原溪湖前,矜持如楚淡墨不但没有拒绝他反而迎合他。这样的惊喜委实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的汲取她的每一分甜蜜,扣着她腰肢的手也开始得意忘形的在她优美的背部游走,探寻着她的敏感之处。
楚淡墨能够感觉到凤清澜的渴求,在她心中他们已是夫妻,她是矜持,但不固守。面对心爱之人,她也会情难自禁,更何况是身为男子的他,纵然此时在野外,但是楚淡墨相信凤清澜会有分寸,不会让她难堪,故而温顺的任他予取予求。
夕阳似乎也为这样缠绵的一对丽人而感到了羞涩,缓缓的将自己沉入西山,只留一双眼睛不舍的偷窥着溪湖便唇齿相缠,浑然忘我的二人。最后的一抹余晖,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拉长,缠绵悱恻的缱绻旖旎定格在了夜空来临之前。
其实楚淡墨所忧愁的凤清澜早已经想到,所以当夜凤清澜便已经召集了沁县所有的百姓,叫他们自己出力,争取一夜间能在那无垠的草原上搭起帐篷,在地震过去前,集体居住在帐篷之中。
好早沁县经过一连串的事故发生,已经只剩下一千多人,在草原上一家人搭上一个或者两个帐篷也不算拥挤。当然中了毒的人还是被分隔开来,既然所有的人都已聚集在此处,楚淡墨和凤清澜自然也在此处。他们二人自然不用亲自动手。
由于工程庞大,材料不算齐全,需要的人手极多,楚淡墨的帐篷便由红袖一人担任,她自己却是去见了聂炎等人。
“参见小姐。”如今暗卫十二人只剩下四人,聂炎单膝跪在楚淡墨面前,低头这头,他身后同样跪在三人。
“你们都起来吧。”楚淡墨声音极淡,听不出情绪。
聂炎几人还是应声起来,而后问道:“不知小姐召见,有何吩咐。”
“你们是爹爹派来的?”楚淡墨不答反问道。
聂炎略一迟疑后道:“是。”
“说谎!”楚淡墨冷声道,“你们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我身边不留不诚实之人。”
楚淡墨掷地有声的话在黑夜中格外的沉,不由的让聂炎身子一颤,复又重新跪下,但是去没有再开口说话。
“是哥哥派你们来的可是?”楚淡墨逼问道。
聂炎猛然抬头,逆着月光,他看不清楚淡墨的容颜,可尽管如此,她眼中那一束犀利的逼人的目光还是穿透他的心房。那样透彻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最后只能低下头轻声回道:“是。”
楚淡墨一听,差一点身子一软,双手死死的紧握着,锋利如刀的指甲陷入肉里,来提醒着自己的要振作,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自己的撕裂般痛的心,而后无力的道:“你们退下吧。”
聂炎是一个习武之人,他又是楚淡墨的暗卫,自然是关注着楚淡墨的一举一动,楚淡墨那些细微的变化,他都感觉到了,正打算开口时,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靠近,这股力量没有丝毫攻击力与危险性,让聂炎知道来人是谁,于是应声道:“是。”
聂炎退下后,楚淡墨眼中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的划落,在月光下,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如同星河中的繁星坠落。
她不过是一个试探,其实她早就猜测到楚玉熙是她的亲生哥哥,绯惜身上的摄魂术突然消失了,这意味着那人的死亡。而据她所知,君家嫡系子孙中没有人突然辞世,否则子嗣单薄的君家不会不声不响。再则那日绯惜中术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便是楚玉熙,而绯惜中术后却从没有伤害过她。最后便是楚淡墨身上属于她父亲的代代相传的胎记,这些种种都意味着那个人与她有着亲缘的关系。在盛京,她几次想讯问聂啸,可是话到了唇边却一次都没有问出口,今日她自己来证实。
早在未去梁国前,楚淡墨便知道聂炎其实真正是楚玉熙的人,她故意在聂炎面前唤楚玉熙哥哥,便是想将她的肯定再加上确定,让她不再逃避的接受她又失去一个亲人的事实。她以为她早已经为哥哥痛过哭过伤心过,就算再得知真相,她也不会太难过。
然而,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那种排山倒海的痛,那样好似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的窒息让她心几乎失去了跳动的知觉。
她的哥哥,她无缘的哥哥,那个让她一眼便感到温暖亲近的哥哥,原来他们真的天生就有着血缘,原来她对他莫名的感觉真的是来自于那同脉相连的手足亲情,而她却来不及真正的叫他一声哥哥,他便再也听不到。难道她天生便是注定要孤苦无依么?
这一刻,楚淡墨想放声的大叫,却叫不出声来;这一刻,楚淡墨想放声的大哭,然而泪如泉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来。那便是有一种绝望,是到了极致而无法宣泄的煎熬。
“墨儿,你还有我。”远远的,凤清澜本不愿打扰她,让她知道他看到了她的脆弱,本想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可是看到如此痛不欲生,悲怆不已,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抽痛着,好似带刺的鞭子在狠狠的抽着,让他忍不住的冲上去,将她揽入怀中。纵然他不能替代她的痛,但是却能陪着她一起痛。
楚淡墨将身子缩进这个让她眷恋的怀抱,寻求着安慰,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流着,将她的一张小脸洗刷着。
凤清澜看着她这样的默默无声的痛苦着,更加的心痛,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越是安慰,便越会触动她的心伤。
清冷的月华下,矮矮幽草上,一袭白衣的他紧紧的拥抱着她,他的双眸轻轻的合上,却掩饰不住的一脸悲伤,那一份怆然,让高悬于夜空的皓月更加冷了几分。而她却是那样深深的依偎在他温暖宽大的怀抱中,如珠如雨的泪水无声的掉落。在朦胧的月色中,勾勒出了那样唯美却凄楚的画面。
不知道哭了多久,楚淡墨才慢慢的哽咽着,抽泣着止住了哭泣,却仍然依偎在他的怀中,哭的太久以至于十分沙哑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问了一句:“你早就知晓对么?”
“嗯。”凤清澜没有否认,只是轻抚着她秀发的大掌顿了顿。
“告诉我,为何哥哥他会在梁国,为何他会是那样的身份?为何爹爹和娘亲都不曾提及过他?为何他不早点寻我?为何……?”
“我都告诉你,墨儿。”楚淡墨又太多太多的想知道,凤清澜包裹住她颤抖的手,温柔的事情的始末一点点说给她听:“当年的事情是玉熙亲口告诉我,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骗我说你不知道?你不怕我为此迁怒你么?”楚淡墨听后沉默的很久很久,才忍住痛苦后的晕眩开口问道,但是她却很平静,平静的依靠着他,平静的问着他话。
“怕,若这世间还有能令我害怕的,那便是墨儿的眼泪,墨儿责怪,可我答应过墨儿,此生不负你,自然也不会欺骗于你。”凤清澜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如皎月下的流云一般令人舒心。
楚淡墨听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又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久到凤清澜都以为她睡着了后,却听到她一句近乎梦语的呢喃:“清澜,不要骗我,也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何时,他骄傲的墨儿有过这样卑微的语气?
何时,他冷漠的墨儿有过这样害怕的声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凤清澜的心再一次被凌迟了般,疼得他好似每一次呼吸都成了致命的折磨。
“不会,墨儿,我不会离开你,因为我也只有你。”凤清澜将楚淡墨紧接的抱着,在她耳边轻而有力的说着。
然而,楚淡墨却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她已经沉入梦乡。但是,却似有所感的,微微扬起了唇角。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凤清澜动作极轻的推开楚淡墨,仔细在月色下,看了看她熟悉的容颜,而后伸手将她腮边的泪水拭去。视线扫过看到她唇边微微翘起的弧度,不由的也会心一笑。一个吻轻轻的落在她额头上那朵永远盛开的樱花上。然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如同最珍视的宝贝一般,抱着她朝着大帐走去。
这一刻,他竟然那样的开心,开心她那一句“我只有你”。
从此他们都只有彼此,无论是人还是心,他都不会容忍其他人分走她半分,哪怕是……他们将来的孩子……
墨儿,你只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同样,我亦是你的,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