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夏若初,活了二十一年,从未想过会如何结束生命。今天,知道了。我要替妈咪还债,以跳海的方式化解上一代的恩怨。海水很冷,浮力很小,身体在往下沉,周围很安静,原来死不是很可怕。秋画阿姨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啊!不是的。她不想死,那只是个意外。如果可以选择,她会好好地活着。那么,我呢?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会好好活着。世界多美好,人生多美妙,谁想白白浪费一生呢!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花儿照样盛开,草还是绿的,风是暖的,然而我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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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间地点,一切的对于我来说都是浮云,仇也好,恨也罢。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愿意放弃一切。老天,不要把她带走;大海,她不属于你。她是我的,是我的。我,就是商式。初初,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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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动不了,身体一直往下沉,会沉到地狱吗?死了之后是去地狱?不是天堂吗?我好像没做坏事啊,不应该下地狱的吧。噢!是去天堂。身体在上升,上升,一直升到天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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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皮肤泛白,身体冰冷,没有心跳的感觉,嘴唇是没有温度的,多么可怕。人工呼吸过后,还没有苏醒的迹象。“醒醒!初初……”拍打着那张苍白的冰冷的脸,海水混着泪水滴下。是的,我哭了,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淌,只因害怕她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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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那是上帝吗?原来上帝是大帅哥耶!呵呵!真是花痴!人家说,上帝是每个人在心中设定的形象罢了,我心中的上帝就是帅哥啊!呃?怎么这么眼熟?学长?是学长。我心目中的上帝就是学长?呵呵!真可笑。胸口闷得厉害,透不过气,好难受!
命就眼真。…………
商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夏若初从海里捞出来,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之后,她终于吐出一口气,睁开了沉重的眼帘。他欣喜欲狂,紧紧地把她搂着怀,任泪水打湿她脸庞,让她感觉到来自他的体温。“初初!”他轻轻呢喃。
她盯着他的脸,双目努力寻找焦距。
“初……初……”犹如哭泣的呼唤。
“学……长?”她像游丝一般吐出两个字。
“我在。”
“我……死了吗?”夏若初看看他的脸,又看看黑乎乎的夜空,迷惘着。
“不!”商式摇头,捧着她的脸,责备似的祈求:“傻瓜,傻瓜,我不许你死,你怎么可以去死!”
“不是你要我的命吗?我给你。”她有气无力的说。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你好好活着。初初,我不能没有你。”
“学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向秋画阿姨的死,向你的不幸,我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妈妈,求求你,要报仇,找我好了,我可以把命给你。”她热切地看着他,眼中又绝望与决绝。
他看了就心疼,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他步步紧逼的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她如此刚烈,如此不珍爱生命。既然如此,在她看来,何以姿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多了。可在他看来,她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多了。
“嗯!我接受道歉。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了,好吗?”
夏若初瞬间清醒,那双桃花眼有了焦距,犹如春天般灿烂,为了求证而问:“这么说,你不报仇了?”
“嗯。”商式毫不犹豫地点头。为了她,他可以放下一切仇恨。
“不恨我妈妈了?”她的声音提高。
“嗯!”商式又应道。对她的爱,已经淹没了他心中的恨。
夏若初是多么高兴,刚才命都快没了,要掉进地狱,现在感觉要进入天堂,是人家的天堂。她嘴角咧开,露出笑容,多么纯洁的笑,多么令人的幸福的事情。商式看着她的笑,还有那渐渐红润的脸颊,一种释然之感在心中漾开。
她像小鸟一样歪着脑袋,想了想,蹦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笑了,笑她的傻,笑她的天真,笑她的无知。她确实很傻,很天真,很无知,不知道他是多么爱她,为了她可以放弃报仇,放弃一切。
“因为,我爱你。”他说。
轻柔的话语,深情的告白,款款的眼神,瞬间让夏若初忘记呼吸。“我爱你”三个字她听过许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来得真实。周凌赫常常将这件话挂着嘴边,且在说完之后,总是要吻一吻她,因此她把“我爱你”三个字当作是他想要满足某种欲、望的信号,只是一个信号而已,她接收信号,然后给予对方想要的回应。与周凌赫不同的是,商式在说完之后,只是看着她而已,深邃眼眸里的情深与真挚悠远绵长,这让她颇感不适应。她无言以对,感觉到渐渐发热的脸,慌得急忙低下头,是幸福,也是羞涩。
这是她小女人的一面,比起刚烈时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商式撸了撸她鬓边的头发,轻声说:“进去吧,外边冷。”
她无言,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双手挽住他的颈脖,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好怀念这种温暖,久违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她与他初次相遇那样的,惊喜中有甜蜜,甜蜜中有未知的喜悦。
在从甲板走回房间的一段路上,她忽然想到了一件被遗忘的且无法改变的事实——搂着的这个男人是哥哥。刚开始时,只是觉得别扭,然后苦恼,再然后月兑口而出一句:“放我下来。”“怎么了?”
“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她有些慌。
“已经到了。”他说着,放她下来。
夏若初打开门,进去了。商式想跟着进去,却被挡在了门外。“时间不早,晚安!”她急着道别,并要将门关上。他手疾眼快,撑住门板,露出个邪、魅的笑容,问道:“怎么了?”
“我……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你进来,不好。”她认真地说。
“我知道。”他脸上的笑容不变。
“所以……”感到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她犹豫了。
他迅速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和周凌赫解除婚姻。”
听到他的建议,不,应该是命令,一丝寒意从她的脊背骨冒起,往后退了一步。她本想说,不能跟他在一起,要他忘了她,然后去找个更爱的人。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学长……”她咬着下唇,很为难。
他只“嗯”了一声,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她接着说:“虽然我爱你,但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zVXC。
“按照辈分来说,无论亲疏,我应该叫你哥哥。一直希望有个哥哥,真好,愿望真的实现了。”她笑得很勉强,感觉是在哭。
一句话,击碎所有幻想,让他怅然若失。他就知道,她会有所顾虑,逃不出道德的牢笼,就如当初的他一样。
“我们隔了四代,完全可以在一起。”好似在作垂死挣扎,他如是说。
夏若初摇头,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初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学长,噢,不,哥哥,谢谢你爱我!我也会爱你的。你是个好哥哥,我也会是好妹妹。好了,就这样吧,晚安。”她再次要关门,他不动摇地撑着。
“这是你的借口,我知道,这完全是你的借口。不想和周凌赫离婚,所以才找了这样的借口。”
“不是借口,这是事实。”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与他说的恰好相反,是因为与他的血缘关系,她才会找婚约的借口而已。
是啊,就算如何否认,他与她的身体里始终拥有来自同一祖先的血液。
“初初,听话。跟他离婚。我们完全可以在一起,完全可以结婚,法律也好,道德也罢,都不会成为我们在一起的绊脚石。”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别扭么?”她黛眉蹙紧,很是苦恼。
“很正常,一点都不别扭。初初,你一直很勇敢,很洒月兑,不会被所谓的隔了N代的血缘牵绊,不是吗?”他鼓励似的说。
“可是……”夏若初心里凌乱。
“初初……”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夏若初用手指抵住了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我……我好乱,让我想想,好吗?”她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他,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是男人见了都会心软。他无言以对,颓然地放下手,转身回房了。
…………
带着极其矛盾的心情,夏若初在被窝里辗转不成眠。迷迷糊糊之间,终于抵不住困意。
天空黑压压,滔天大浪击打崖壁,摔得粉身碎骨的雪白浪花身不由己地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海里,崖壁上,一个女人,迎风站着,眺望远方,忽然一个男人出现在女人背后。男人眼神深邃,带着比乌云还浓重的仇恨。他阴鸷地笑着,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女人推下去,女人像秋叶一般坠落,与滚滚浪花融为一体,消失在汹涌的海里。
女人是何以姿。
男人是商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