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城的衙门没有例外。也是朝南开着,有理没钱别进来。鲁来银带着银子进去走了一圈,可惜这趟依旧不得要领,出来时口袋空了,心里也空空的。鲁宅没有要回来在他看来不是多大的事,他心里更担心的是,他的儿子也没要回来。
鲁宅的归属就像是他们父子间的战争,鲁宅要不回来,说明文允述那边阴谋未断。他对他这个父亲的狠意也未断。
其实文允述有足够的理由狠他,当年鲁来银为了气鲁老太太,故意勾引老太太最喜欢的丫环。后来,被鲁老太太发现,文允述的母亲被强行送出鲁家,下嫁给了又老又穷又丑,几乎是一无是处的文师爷。这些事文允述应该猜得到。至于云南那事儿,他不希望,甚至害怕文允述知道。
文允述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一点简直是双刃剑,他希望文允述是因为孝顺才接受他是他父亲这个事实。同时,他也害怕,文允述因为孝顺母亲。最终于他走上敌对。这就像是达摩克利斯剑一样,时刻在鲁来银头顶悬着。
鲁来银忧心忡忡走出衙门,才抬头就看到一袭白衣的文允述站在门口。他这身孝服装扮从他**去世起,一致到现在,鲁来银曾尝试着建议他换身衣服。可文允述咬牙坚定地说,他要守孝三年。
鲁来银有时觉得文允述是故意的,一看到这身孝服,就会让鲁来银不由想起他**的死。
不过今天这种时候,鲁来银看到文允述还是开心的,他们两许久没见面了,鲁来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他激动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文允述瞧了他一眼,冷冷应了一声,“嗯。”
“先回去……”鲁来银本想说,先回家再说吧,可一想鲁宅已经被占了,他这些日子住在之前私下买的宅子里,也算不得是家。
文允述没理他的犹犹豫豫,直接说道,“走吧,别浪费时间。”
鲁来银暗暗打量着他,似乎文允述有些摊牌的架式,这让他莫明有些害怕。两人一路走到宅子里。对桌坐下,文允述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挑眼看了看这小宅子。这间宅子不大,四合小院里文竹相陪,蝴蝶翩翩绕着花坛。到也幽静宜人。鲁老头子也挺会享受的。
鲁来银在衙门里面就已累得口干舌燥了,这会儿赶紧喝了茶,压下心绪,想占会上风,好好和他谈一谈。
没想到这一犹豫,到让文允述先占了上风,“宅子的事怎么样了?县老爷怎么说?”
“他说有些麻烦,我看是银子送得不够吧。”鲁来银瞧着儿子,犹豫了半天,小声问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我听着好多人说,像是你做的。”
“嗯,是我做的。”文允述回答得到是爽快,坦荡到他这份上,到是让鲁来银半天开不了口。权衡半天,他劝道,“述儿,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两相斗,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是不划算。”文允述说得冷静,甚至绝情,“可这是你先挑起来的。”
鲁来银一听这话。他急了,“我挑什么了?又是因为那个女人?述儿,儿女情长,英雄志短,这话儿你不会没听过吧。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为我好?”文允述也不瞧他,低头模着手边的青花瓷杯子,一阵冷笑,“我跟你不一样,为了夺家产,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告诉你,就算你给我鲁家的一切,没有她,我有多少也是白搭。”
“那你想怎么样?”鲁来银已算是屈尊降贵,就差开口求他了。
“钱和女人,我都要。”文允述抬头冷冷看着他,“别再找她麻烦,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当然,威胁的就是你!”文允述俨然占的上风,他拿起杯子,轻轻叩了一口,小声说道,“你也不亏。这事,我也算是帮了你,你不是早就想要鲁宅的地契了吗。这一次,你应该得逞了吧,地契到你的手里,怕再也不会还回去了吧。”
鲁来银暗下一想,也对。这么一来,地契就算是他的了。那老太婆压了几十年的地契总算到他手里了,现在她还能有什么筹码跟他斗。
“那你何时收手?”鲁来银关心问道,“你要知道,我们再这么斗下去,只是便宜了衙门里那些贪官。”
文允述平静说道,“这个我知道,迟些日子吧,别做得太明显,不然老太太逼你还地契,也麻烦。”
“好。”鲁来银看着文允述一阵欣慰,“你到越来越有老夫我的风范了。”
文允述瞟着他那一脸肥肉,冷冷笑了笑。暗想,你的风范,你也叫风范!咱们等着瞧吧。
叶家的伞坊里,人们忙得热火朝天,老板和老板娘也加入了劳作,当然这两人是越忙越忙的角色,两人常忙着忙着又吵了起来。
伞坊的师傅们看得又无奈又心惊,估计没想到小夫妻还有这样的。心细点的能看出,鲁定风分明就是在逗着官云裳生气,她不生气,他还不罢休似的。
这热闹的小伞坊很快迎来另一番很低压的热闹。这日阳光正好。伞坊小小的前院也能感受到春暖花开的气氛。两只小蝴蝶绕着前院里的一把红伞飞啊飞,那伞上正印着花开蝶舞,再映着旁边的小花儿小蝶,就像是整个立体了一般,分不清哪边是画,哪边是真。
慕容卓削着竹批子,微笑看着这景象,正这时,一个蹒跚的身影迎面撞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径直向屋子里走去。
慕容卓没有阻止,因为一开始他就听出那缓缓靠近门口的脚步,来自一个孱弱的老人。这样的人没什么危险性。再加上老人家一身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所以慕容卓的阻止也慢了几分。
小叶子在院边洗衣服,她正迎着阳光笑眯眯抬眼看慕容卓那边时,看到进来的老人,她顿时吓得话也说不清了,她小声吱吱说着,“老,老太太。”
她这一声没叫出来,自然也没人传个话了。鲁老太太第一次来伞坊,居然是一路自己进去。
小叶子很没出息地缩回脑袋,再瞧门外,几个丫头眼巴巴等着,老太太独个儿出马,莫非有什么机密的事与鲁少爷谈?
也不由她想那么多,老太太已然进到屋里,阴暗的伞坊里满是桐油气,油污与竹签子随处可见。老太太从衣袖里抖子手绢子,翘着小指捏着绢子捂上鼻子上。
鲁定风和官云裳正斗着气,半天才见到一旁的老佛爷。鲁定风一瞧到亲女乃女乃,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亲热奔了过来,“女乃女乃,您怎么来了?”
鲁老太太瞧着孙子,心里也定了几分,她那副老佛爷帮高高在上的气势又回来了,她半眯着小眼睛,等着官云裳走过来,行了礼,问了安。她老人家这才要紧不慢地张开了口。
“找个说话的地方。”
鲁老太太开口了,鲁定风自然忙起来,他把老太太引进里屋里,又搬了个靠背大椅来,他用袖子擦了擦灰尘,这才请老太太坐下。
鲁老太太一坐定,依旧是老佛爷似地半眯着眼。鲁定风忙给官云裳使眼色,官云裳疑惑半天,这才想起要去倒茶。
官云裳忙倒退着出了里间,鲁老太太一瞧见官云裳走了。忙地拉过孙儿,心痛地模着他的脸说道,“我的孙儿啊,辛苦你了。这趟真让你受罪了。瞧瞧你这小脸瘦得。都是你女乃女乃我年纪大了,心痛得纠起来,也没本事保护你,你没怨女乃女乃吧。”
瞧老太太这话,说到这份上了,鲁定风哪好意思怪她,只得说道,“女乃女乃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鲁老太太瞧了一眼屋子眼神飘忽,这么心不在焉的,鲁定风还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来干嘛的。鲁定风也是沉得住气的人,他见老太太不吱声,他也不带起话来,在一旁伸着脑袋,让老太太随意模。
“咳咳。”终究是老太太扛不住了,她扯着老脸,犹豫说道,“孙儿,我有件重要的事与你说。”
“嗯。”鲁定风轻轻应着,心里暗暗想着,她老人家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要说什么呢。别管,瞧这意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还是装沉默好了,带气话题他可能有麻烦。
他正想着,鲁老太太开口了,“定风啊,你母亲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明白你爹。唉,现在这样子,也是时候把当年的恩怨告诉你了。其实这事也怪我,我和你爹不和你是知道的,这里面的原因啊……”
鲁老太太正说着,就听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官云裳端着一杯茶,小心走了过来。
鲁老太太瞧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生气,正说着话呢,她跑进来打断了,老佛爷能不气吗?老太太这一气,语气就不太好了,人也刁了几分。
“怎么才倒一杯,你怎么伺候你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