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踏破晨光,缓缓驶进一个小村里。这个村子远离城镇。附近都是大片的竹山。这里本都是鲁家的土地,昨天鲁定风和徐炼赌钱时,不小心“输”给了他。
当然徐炼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他的加入让鲁定风手下的伞坊愈加的顺畅起来。而且,这片土地上全是竹林木料,以后伞坊的原料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徐家原本也是大商甲,虽然是没落了,那些经商的理念却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这一点上,徐炼又一次成了两人的师父。
车行在路上时,徐炼就一直在和两人说些伞坊的差漏,鲁定风和官云裳细细听着,越聊越有趣味。想来这两人幼年读书时,都觉得先生讲的都是些生涩无趣的事。可现在听来,同样的语调,却是受益匪浅。
余氏静静坐在车里,她从说完那句,“走吧”之后,就一直没再说话。她似乎在闭目考虑着什么,官云裳和鲁定风都不敢打扰到。
临到村口,众人都准备下车了。余氏突然叫住官云裳,“福儿。我有话跟你说。”
“啊。”官云裳紧张地抓着鲁定风的衣角,她怕怕,宁静后的爆发,她一个人可承受不了。鲁定风顿了一下,也跟着留了下来。
余氏瞟了他一眼,“你出去。”那声音绝对是轻柔的,可那语速是快到不容人反抗的。
官云裳赶紧放开鲁定风,推了推他,让他先出去。
“胆子变大了。”余氏瞧着她,“有了给你撑腰了,连我也敢戏弄了?”
“不敢。”官云裳老实低着头。
余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小桥人家,这里风景不错,到是个安居的好地方。她支着手看着窗外,面上带着几分慵懒恬静,她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居然被逼到这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官云裳硬着头皮,凑上前小声劝道,“娘,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了吗。”
“选择?”余氏苦笑,“你以为我傻的吗?都被你们火化了,我还怎么选择?你以为天下事都如你所想的那般随意吗?轻易就让我死掉,又随意让我活回来,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真正被骂了。官云裳也只会老实低头。这事她确实带着胁迫的成份。可她知道,以她母亲那谨慎个性,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走险路。她这种性格阴深的人,轻易不会显露自己的心性。那些藏在她心底的感情,压了十几年,估计都要淡忘了。
所以吧,官云裳打一开始就要做坏人来着。当然,她也没想着一个人承担后果,她不厚道的希望把鲁定风挡在前面。好歹余氏蛮喜欢这个女婿,真有大火喷过来,应该会保留几分。
可是吧,老姜又一次显示她的辣了。一出手,就把挡箭牌给拔到一边。余氏是要直接对付女儿来着。
“你算准了我会答应了是吧,半路才让我选择,压根就不是想给我退路。你是想把我逼到角落,只能听你的了。福儿啊,你真是女大不由娘了。”
“不,不是的。”官云裳脑子里盘算了半天,才想到反驳的话。“,我知道娘您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您为了我已经受了够多委屈的了。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余氏挑眉看着她。那带着一丝轻视的眼神里。分明说着,你说啊,今天不说个原因来,还真不行了。
压力之下,官云裳蜷着拳头,咬牙说道,“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来的!”
“你看得出来,你自己的事看出来了吗?”。余氏继续她的冷漠,说出来的话都是针针见血。
官云裳再次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多注意点自己周围的形势,别成天都想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事。”
“是!”官云裳答应得那是倍干脆,只是余氏要信了,她就不是官云裳的亲娘了。
“这些鬼点子都是你自己想的?”
“嗯~”官云裳犹豫着,要不是把鲁定风拖下水,他也有给过参考意见。
“真的?”余氏看着她,明显有些不信。
“嗯。”看来亲娘是瞒不住的,官云裳只得把从犯供出来,“是他想到,找老舅公帮忙。”
“嗯。”余氏似乎松了口气,“你肯听他的?”
“他又没说错,就听了。”
“那我也就放心了。”余氏示意她下车,对自己的女儿也只有她这个亲娘最了解。官云裳总会有些古怪的想法,这些主意也许很怪异,可是只要行事妥当到也不失为奇策。可是官云裳在妥当之一项上,常来做到,如今应该是鲁定风为她补足了这一点。
两人到是挺合适,余氏放宽心了些。想想如今她都是个“死”掉的人了,就好好享受生活吧。这个女儿。就留给鲁定风去操心吧。搭着女儿的手下车,余氏看着阳春三月的风景,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新的环境新的心情,这片广袤的山林里不比旮旯的深宅小院,心情也会跟着开阔许多。
这几日里,官云裳陪着母亲他们打扫出一户旧农家院子,这里也是临时买下的,院子不大。泥糊的围墙,旧木板的大门,就这样的村子里也是大户人家。这天早晨,官云裳杵着扫把支着腰,扬头看着旧旧的破房子。
这间房子真的很不起眼,黑黑的旧瓦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苔藓长得一块一块的。连墙带瓦,墙壁都泛着股子绿气。房子里时时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样的屋子自己住尚能接受。可想到母亲以后就得住在这里了。心里不免替她憋屈。
想着,她不禁幽幽吐了口气。想想她亲娘那般优雅的人,转眼就要进入农妇似的生活了。这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诚实的说,开始大计得逞的热闹劲儿过了,这会儿她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了。
她正纠结着,头顶让个东西给砸了一下。她回一看,泥巴矮墙上多了一丛草。她眯起眼睛拿着扫把戳了一下。那丛草却突然躲开了。
鲁定风顶着个草圈站了起来,冒着火吼道,“官云裳。你!”
官云裳瞟了他一眼,杵着扫把继续刚才的纠结。鲁定风瞧她这模样,走过看瞧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唉!”官云裳幽怨地看了一眼旧房子。
“怎么了?住不惯了?”
“唉!”官云裳继续吐气,“我到无所谓,你说我娘那些娇贵了半辈子了,她能住惯吗?”。
鲁定风跳到墙头坐下,轻松说道,“这你就别担心了,我看你母亲过得挺恣意的。这一大清的还出去踏青放风筝。我说,媳妇儿咱也别落在后头。我们也去吧。”
官云裳抬头望着天,还真有一个小点飘啊飘。只是她心里的压力还是蛮大的,“喂,你说我这次真的没做错吗?”。
鲁定风吹着口哨,晃着脑袋看着她,“你说呢?”
“啊?”
“你是想让我安慰你,还是想让我骂醒你,两样都行的。”
“我。”听他这口气,官云裳心想着,莫非这次真的做得不对。
鲁定风瞧着她,偷偷压下笑容。让她迷糊去吧,翻天覆地了这一回,再夸她,下次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新奇事来。消停一阵子,处理他们自己的事吧。
青山绿水,伴着清澈的蓝天白云,这样的风景里,人不由自主就会轻松下来。余氏悠闲地依在徐炼怀里。她看着天上飘荡的风筝,和她家女儿一样一口一口叹起气来。
“又担心福儿了?”徐炼扬了扬手中的线轴,无奈看着天上的风筝。
“到不全是担心她。”余氏接过他手中的线轴,将风筝放得更高。“心里老是端着,好像做错了。”
徐炼侧着脑袋看着她,“怎么错了。”
“你说呢?”女人总少不了试探心意相通的可能。
徐炼轻捋她耳边的发丝,幽幽说道,“日子顺坦了,又开始觉得亏欠了。”
“嗯。”余氏轻轻应着,她眯着眼睛慵懒地看着天空。
徐炼帮着她分析,“那你亏欠谁了?欠你父母,这么多年父女情意早就淡了吧。当年他们看你是女儿就没多管你,这会儿最多叹了口气,当了了一断心事。亏那姓官的了,你到是想想,只有他亏欠你的吧。再说儿女,我就得夸夸福儿了,这孩子真不一般。她那些想法,非常人能了解,却也是最贴心的。”
余氏一转凤眼。娇嗔训道,“你也跟定风一样了,尽给这孩子撑胆量。之前的事,要没你同意,她也没胆子做吧。你到老实说,她是不是被你蛊惑着一齐出的手。”
“呵呵。”徐炼并不否认,他笑着搂着她,说道,“这孩子真是个福星。”
余氏捏着他的下巴,提醒道,“可别忘了,福兮祸所倚。”
“人生本是如此,何必多见怪呢。”
“你到越发看得开了。”两人相依,感情激荡之下,两人到是越发的年轻起来。
余氏一晃迷离的双眼,突然冷静问道,“徐炼,有个人你注意没有?”
“谁?”
“文允述。”
“他?”徐炼皱起了眉头,文允述教唆土匪的事他也知道几分。他一直不明白,当年那个沉稳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叹道,“卿,这孩子不简单啊。”
“他简不简单的事小,我怕他日后会是个**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