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看护抽抽噎噎地哭着,又递过来一张雪白的A4纸,贝宁宁一看,可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那用电脑打成的宋体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这么几行字,“贝小姐,请您谅解,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贝太太去做客而已。只要你和我们主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稍后必定让你们母女重聚。”
没头没脑地,也没有署名,小看护能不被吓坏才怪!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太被人绑架了,她得担当责任的!
贝宁宁也一时愣住了,她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呀?怎么会有人来打妈咪的主意?
她六神无主地反复地看那张A4纸,白皙的小脸上,尽是焦躁、不安和忧心!
电梯里上上下下的人,进去了批一,又出来一批,每一个人都好奇地朝伫在旁边的她俩张望,她这才惊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得冷静下来,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想到要报警,看护说,电视上演的绑架戏,都是一报警,就会惨遭撕票的。
她心下一颤,又收起了电话。
听说,黑道上的消息比较灵通,也许能查到绑匪的资料,贝宁宁也不认识那些人,想来想去,于是就打给了邵柏宇,
(其实她本来是想,去问陆兆忻会比较靠谱的,他那么狠毒冷血,说不定就是师承其道的,在黑道上的关系或许也比邵柏宇更有人脉?不过,她早上才把他打伤,他八成还气得不肯搭理她。)
可是,邵柏宇的电话却设置了漫游。
打到邵府,邵夫人才告诉她,说中东那边公司又出了一点问题,柏宇赶去处理了。
她又六神无主了!
把电话薄里的联系名单翻来翻去地,来回了好几遍,最后,却还是停在了“陆兆忻”那三个字上。
好吧,死就死了,到底是妈咪的性命最重要,陆兆忻他要生气、要处罚什么也好,只要他能帮她找回妈咪,她就随他处置!
她咬咬牙,就要按下通话,陌生人群组的手机来电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会不会是绑匪打来的?
贝宁宁这回却是神经质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啪”地一下按了接听,“喂!”
“贝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出乎意料的,电话里这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贝宁宁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是他!是那个说,陆兆忻真正想要害的人是她,而曾诗雨不过是她替死鬼的猥/亵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汗毛孔瞬间耸起的惊悚感,这个男人,总是在她出事的时候打来电话,就好像是有人在暗地里监视着她似的!
她强迫自己维持镇定,语气平缓地说,“你有什么事?”
那人却冷声嗤笑了起来,“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在担心再也见不到亲人了?”
贝宁宁惊得大叫了一声,“是你,对不对?!”
她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有问题的,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亲人出事了?
电话里没听到他的回应,她突然就有些声嘶力竭地,对着电话吼道,“你说话!你把我妈咪藏到哪里去了?你想要对她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却是不疾不徐地传来,“贝小姐,我想你是搞错了,我并没有对你,或者是你的家人做过什么。”
不是他?!贝宁宁觉得,自己的思维快要不能运转了,“不是你?!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些,干什么?”
被他这么地绕来绕去,她都快糊涂到不行了!还得担心妈咪的安全!
却听得那人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诡谲了起来,
“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就是看不惯陆兆忻他这样来欺凌女人!所以才好心提醒你提防他的。可是,你显然更相信那个,只会带给女人痛苦的男人。我真替你感到悲哀。还有,你想见方丽琪,就自己去找陆兆忻吧!”
什么?!他的意思是,绑了妈咪的人,竟然是——
“陆兆忻”么?!
可是——
“你胡说!陆兆忻人还在医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抽得身去绑架妈咪?
手机里却传来“啪”地一记挂断声,贝宁宁又是一阵焦心失律的惶然,想了好一会,她才勉强地镇定地让看护回家守着电话,而自己却是撒腿就冲了出去,一骨碌地跳上车,竟是朝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兆忻,不要,不要这样对我,陆兆忻,怎么可以又是你?怎么可以?!不要伤害我妈咪!不要再逼我更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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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内,医生刚刚给陆兆忻包伤好伤口,就像贝宁宁想像的,他冷峻坚毅的脸庞上,缠绕了一圈厚厚的白纱,样子的确有一点滑稽。
崔冰冰来的时候,他还在打点滴,见他包成这个样子,她还微微地怔了一下,不知道像陆少这样好身手的人,还有什么人能够偷袭得了他?Pxxf。
不过,她自然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便说什么,只走过去,跟一旁的护士小姐了解他的伤势情况。人家还没说什么,他就双眉紧蹙,暗恼地道,“别问了,死不了!”
大概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痛得面部隐隐地抽/搐了起来,“该死的贝宁宁!”
崔冰冰才没再觉得奇怪,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贝宁宁,才能让他们那位向来就以自制为傲的陆少,频频失控了!
她问,“要不要通知夫人?我怕她会担心。”
陆兆忻却拧着眉,“不用!就跟她说,我到国外洽谈合约去了,另外,让李婶放假吧!我怕她会跑去跟老太太说什么。”
崔冰冰就笑了,“是怕夫人去找贝宁宁的麻烦吧?”
如果被李婶看见了自家少爷受伤的额头,估计香山祖宅那一大家子的人就会全都知道了,自然,许清漪会冲过来兴师问罪的。
陆兆忻有点怪她多事地,微瞥了她一眼,她于是就不吱声了。
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更炙热了,她刚才来的时候,一下车,就立刻感到一阵热浪,滚滚而来,像是要把人整个地吞没了去似的……
可,人类太伟大了,抵抗毒辣的阳光,总是会有层出不穷的新招,所以,她也完好地幸存到现在。只是,她却没有抵抗这个男人的能力,也没法走进他的心,只能任他在她的世界里,随意进出……
又听见陆兆忻问她,“有没有镜子?”
她便从随身的包包里,找出她化妆用的小镜子,递给了他。
陆兆忻对着镜子,拨弄着头上的纱布,问旁边的护士小姐,“一定要这样包扎吗?我一会还要去公司。”
护士连忙劝阻,“那怎么行?医生说,您有轻微的脑震荡,必须住院三天,观察一下。”
陆兆忻就不耐烦了,对崔冰冰说,“你去打点一下,我打完点滴就要走。”
崔冰冰顿了一下,“可是——”
冰却却要。被陆兆忻斥了一句,“你现在怎么这么多问题?”
崔冰冰俏脸一黯,眼中忽觉一股热流涌出,她赶紧就快步走出病房外!
不想却与门外的来人撞了个正着,她抬眼一看,“贝宁宁?!”
眸中竟闪过一瞬怨毒的光芒,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再次匆匆而去……
贝宁宁也没有时间,去究竟崔冰冰不太寻常的举止,一踏进病房,就愤愤地道,“陆兆忻,你到底还想要怎样?”
陆兆忻放下手中的镜子,俊脸上犹有愠怒,“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贝宁宁,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要是我就这样死了,一定得拉上你陪葬!”
贝宁宁以为,自己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企图了,蓦地就扑了进去,拽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噙着泪,哀求道,
“陆兆忻,我求你,放了我妈咪吧?你想要怎么样,都冲着我来,好不好?你想要贝氏,我给你,我把我手中的股份全部让给你,你放了我妈咪吧……”
陆兆忻听了好一会,却是无动于衷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贝氏,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有没有你的股份,都不再重要,我再斥巨资重组,你手中的股份可能就会演变成10%、5%,甚至是,1%……贝宁宁,你这个交换条件,未免太不够诚意了!”
贝宁宁眸中全是不敢置信的错愕,悲痛欲绝地看着他,“可是,陆兆忻,这个孩子,你也有份的,你真得就不给他一点活路吗?”
陆兆忻却是狠狠地拧开了脸去,“你错了!我说过,这个孩子,我一点也不想要!”
是的,在她敲破他的头之前,他就说过的,他还说过,即使没有孩子,他也会好好地爱她!
贝宁宁突然就恨起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敲用力一点?最好,敲得他失忆,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再也记不得她月复中的孩子,那么,妈咪也许就不会被她拖累了!
然而,她还是想努力想护得更周全,“陆兆忻,想一想你女乃女乃,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大如前了吧?如果,如果这时候,让老人家知道,原来她有一个小曾孙马上就要来到世上,与她见面,也许她就会——”
陆兆忻如点漆般晶亮的黑眸,似乎是有了一些湿润,贝宁宁以为,他终究还是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近到他身旁来,
“你不是一直很想孝顺女乃女乃,想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么?我可以和孩子一起,好好陪伴在女乃女乃身旁——”
四代同堂,承欢膝下的画面,是那么地美好,饶是再冷血刚硬的人,应该也会忍不住动容的吧?
然而,陆兆忻却只是眼含愧责地看着她,“贝宁宁,原谅我,忘了那件事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贝宁宁满眼的不敢置信,“陆兆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哪一句话是我可以相信的?”
陆兆忻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她,声音里却是喑哑而痛楚的,“贝宁宁,忘了吧,忘了过去吧!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伤害你,再也不要……”
可是,陆兆忻,我已经不敢相信了,我不会再信你口中的“我爱你”,我也不再相信你的“为我好”,更不会相信,你所承诺的“我再也不要伤害你”!
我信过你,像个傻子一样地,深深地爱过你,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说“爱我”,却是一次又一次将我体无完肤。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不要再失去妈咪!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是不是?”
她慢慢地停住了眸中的泪水,她以为,她心死如灰,对这个男人,再也不会有一丝异动,可看到他那样漠然地点头,还若无其事地说,“明天晚上,到家里来,我保证会想办法,一定让你见到妈咪的。”
(他说的是他在半山的宅子。尽管离了婚,他在她面前,还是习惯了对她说那里是“家”。)
她还是忍不住厉声叫了起来,“住嘴!你没资格这样叫她!”
他这样地冷静,这样地平淡,甚至比第一次强行伤害她月复中的孩子,更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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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贝宁宁万万想不到,陆兆忻给她看的,竟是一个再也不会呼吸的妈咪!
隔天晚上,陆宅。
客厅里的华贵水晶吊灯,把光洁如雪的地面映照得越发地森白,大厅正中的一付担架上,躺着一具冰冷而僵硬的躯体,她就那样惊恐地睁着双眼地瞪着她,像是永远也不肯原谅她似的!
那个人是她的妈咪,是她前一天还活生生的、温暖而亲爱的妈咪!
她每一天都要絮絮叨叨地拉她说很多话的,为什么现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贝宁宁“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扑上去,用力地摇晃起母亲的身体,“妈咪,不要!你快起来,你不要吓我……”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叫,妈咪却是再也不会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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