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一反常态地将花少爷宝贝的琴当柴烧了,作为熬姜汤之需,这件事,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便传遍了韩府上上下下。一波又一波多事的丫鬟和家丁纷纷跑到膳房去一探究竟,你踮着脚我伸长脖子的,这门槛都快被他们踏烂了。
不过最可怜的当属被韩冰儿吩咐着烧火熬汤的常贵和随风,膳房里不怎么通气本来就热得跟个火炉似的,再加上众人火一般灼热的视线,他们真觉得自己再多呆一刻就会被活生生地烤熟了。
反观韩冰儿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捏着紫砂杯呷了一口茶,对着屋内坐立不安的叶子说道:“你忙你的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是,小的这就去。”叶子像被大赦似的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看来他是因为自己闲着没被派去做事而感到手足无措吧,也太实在了些,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挺好的么?
她斜过视线望向门外,已是空无一人了,那只黏人的小鸟,可终于舍得走了。这下子,就只剩她一个了,真是清净啊。
-
陪着韩府二小姐逛了大半日的市集,花镜夜的疲态也藏不住了,你没法指望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走了十几里的路还能神采奕奕气定神闲的。没理会韩霜儿的闹腾,也没去用晚膳,他便独自一人回了雅筑。
韩霜儿满脸委屈地望着他的背影,薄薄的嘴唇撅着,看上去能挂起一个油瓶。她不过是想让夜哥哥弹一曲给她听,陪她在亭子里再坐一会罢了,可他却叫自己别闹了。闹?她哪里闹了?夜哥哥是她的,跟她一直呆在一起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鹂黄瞅着主子的怒火都写在了脸上,此时去火上浇油必然不好,但拖泥带水的恐怕会误了时机,她咬咬牙,还是凑到韩霜儿耳边把白天所发生的事长话短说地全告诉了她。
“此事当真?”韩霜儿的眼神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凌厉了起来,见鹂黄慎重地点了下脑袋,她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又道,“窝囊了那么久,忽然又有骨气起来了?”轻笑一声,再问道,“禀报过我爹了么?”
“禀报过了,那时候鹂黄找不着小姐,正巧碰上了老爷……”
“我爹怎么说?”
“只说静观其变,多等几天她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还说她其实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让小姐不用太担心。”
“既然我爹这么说了,我也便由着她了。”呼出一口浊气,韩霜儿又回想了一下她所说的话,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猛地朝向鹂黄,“你说,夜哥哥原本想把‘听江’留在那个窝囊废那里?!”
鹂黄被吓得不轻,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掌击在石柱上,韩霜儿咬牙切齿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到了现在还缠着夜哥哥不放,她真以为我不敢动她么!”
“小姐……小姐,别动怒,犯不着呀……”鹂黄本想再劝一劝,可一看到石柱上生生陷进去的掌印她再不敢做声,屏住呼吸退到了一旁。
-
花镜夜举着一枚黑子,听了两句站在一旁的书童绘声绘色的讲说,然后优雅地落子,月光洒在他光洁如玉的手背上,更添一丝白皙。棋盘之上黑子白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局势不相上下。
“公子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利落地放好下一枚白子,花镜夜勾起食指顶着下颌,视线不离棋盘,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见了。她糟蹋我的琴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书童还想再说什么,不料却被一句“满园,我对弈时你别来打扰”便轻易打发了。他扁扁嘴,不再吱声。公子,你自己跟自己下棋,哪称得上什么对弈啊……
没了花满园叽叽喳喳的吵嚷,花镜夜终于能静下心来了。他紧了紧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有一块蓝色的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浸透了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