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和帝后不愧是多年的夫妻,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中窥见了诧异与不解。
花镜夜悠然自若地捧起还冒着热气香味逼人的碧螺春轻轻啜了一口,眼波淡淡懒懒的,就好像跪着请旨的韩冰儿所说的话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冰儿膝盖极痛,估计已经通红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女皇的体恤总算降临了——“先起来吧。”
她依言站起,只可惜有些不稳,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站住脚。
“冰儿,不知是不是朕真的老了,耳朵也背了,刚才你是在说,你不打算娶镜夜了?要退婚?”女皇变着法子给她找台阶下。
“是。您没听错,我不打算娶他了。”韩冰儿没领情,只拱了拱手,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往花镜夜那边瞄了瞄,对方似乎也是面向她,只是不知他是否也在看自己,红晕悄悄地爬上了脸颊,她不觉有些心虚。
“可是,朕记得当年赐婚的时候,你甚至发了誓说非镜夜不娶的。”
韩冰儿心一紧,吞吐起来:“那……那时候冰儿还年少,不懂情爱。胡说的,胡说。”我说从前的韩冰儿,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添乱?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慢慢滴下。
“只是陛下金口玉言,既颁下了圣旨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收回的。是不是镜夜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才执意如此?”不愧是帝后,有理有据,甚至给足了她面子将错全推到了花镜夜身上。
“不是的……”韩冰儿很是为难,“他很好,所以我希望他有更好的归宿,我配不上他。”被逼无奈她连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不想用一纸婚约来束缚他,也不想用皇命难违来逼迫他,她要让他爱上自己,没有爱而成亲是悲剧,她清楚得很。
“冰儿,你为何会有此想法?要是你配不上镜夜,他当初又为何向陛下自请要嫁给你?”
帝后的话就犹如一道响雷,生生地炸响在她耳畔。韩冰儿的心情已经不是用震惊就能形容得了的,她觉得老天爷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怎么可能呢?他自己要嫁给她?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一直到跟着花镜夜走出偏殿,韩冰儿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女皇答应会仔细地考虑再给她答复,她也只是垂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如同一只没有魂魄的木偶。
前头的人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下,和他隔着几尺的距离。入目一片火红,之上还覆着柔亮的墨黑,再细细一瞧,那是他颀长素雅的背影,宛如一幅铺开的水墨画,艳丽浓重,还带着淡淡的幽然,轻轻的愁绪,令人不由得连气息都放慢,生怕惊扰了他。
“你生气了么?”她的脑中一团浆糊,问出这句全凭本能。
花镜夜赫然转身,下一刻,韩冰儿感觉到面颊上掠过一阵清风,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倏尔蔓延了开去,尽情地噬咬着她柔女敕的肌肤。狭长的回廊上只有他们两人,朱红色的柱子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尽头,有风穿过缝隙呼啸而去,盖住了之前那声脆响。
“为什么?”韩冰儿死咬住嘴唇,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觉得我打错了你?”
“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做了你不敢去做的事,你明明恨透了这门亲事,也恨透了我!我了结它有什么不对?!”她怒道。
“谁准你自作聪明口无遮拦的?”韩冰儿怔怔地望着他,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眼前的一切。花镜夜的眼神太过复杂,她看不清也弄不懂,他眉间的那点朱砂那般红那般烈,就像是烧得正旺的火,却熔不了他周身透出的寒气,丝毫都熔不了,冷得她的嘴唇都打起了颤,“镜夜……”她无意识地唤,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滚出我的视线。”他拂袖,一闪而过的艳红直落而下,如同她心头滴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