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夜正半蹲着检视爱琴,他抱着古琴,反复地看,指尖挑过琴弦,侧耳倾听,神情专注。
韩冰儿的话音刚落,马车分外配合地猛摇起来,花镜夜身形不稳,向后仰去,她伸手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后脑碰上硬木,“砰”的一声闷响。
“镜夜——”她失声尖叫,章法大乱到险些飙泪,忙扑上去,按住他的肩紧张地问道,“镜夜,镜夜你伤到哪儿了?有没有出血?是不是很痛?”
“我……”
她抬起手,想去模模他的伤处,但又怕下手不知轻重弄得他痛上加痛,怯怯地僵了一阵,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迅速收了回去。
“只是碰了一下,并无大碍。”花镜夜将古琴摆好,用手扶住,微微侧目,见她还是面露忧言又止的,只得又补充道,“没有出血,钝痛罢了,过会便没事了。”
“那就好。”韩冰儿吁了口气,用袖口抹去额上的虚汗,转而去扶花镜夜。衣袖拖沓于地,她秀眉蹙起,索性往上一撩,露出两截白女敕的小臂,不拘小节地将他拉了起来。
花镜夜干咳一声,本想数落她两句,然而马车又是突如其来地震了两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揽过她,稳妥地护住她的头。韩冰儿猝不及防地摔进他的怀里,脸贴住他的胸膛,不安地倾听着他的心跳。
外头马嘶声震千里,如同壮士临死前的悲鸣。它一路没命狂奔,体力耗尽,最终重重摔在地上,眼皮耷拉,奄奄一息。
“好像……停下来了?”韩冰儿不确定地问。
“恩。”
花镜夜淡漠地应了一声,手臂松开了些许。她轻轻吸气,抬起头看着他疏离而又冷然的侧脸,嘴唇微颤,心里空落落的,原本劫后余生的喜悦不知飞去了哪里。韩冰儿有些失望地垂下头,连叹息都找不着理由。
又是那般冷若冰霜的面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快了,就被莫名其妙地判了个斩立决的罪名。
果不其然的,下一刻,她被花镜夜推开。素衣男子优雅地抻平小小皱起的前襟布料,将沾上水的发梢一一抹过,随性地往后拨去,然后他伸长手臂去够古琴。韩冰儿听着时不时传来的轻微响声,觉得仿佛有只贪玩好动的小猫在心尖上抓挠,她吸吸鼻子,一面起身一面撩起帘子,想也没想便跳下了车。
雨还没停,不过小了许多,淅淅沥沥,雨丝细如牛毛,划过细腻的肌肤,痒痒的,又带着点寒意。
韩冰儿低头看着那倒地的马儿,眼中闪过不忍。她伸出手,想最后再模模它,却猛然瞥见马肚子上插着一枚枣核钉,深深地嵌入皮肉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原来如此……它突然发狂不受控制,定是有人暗中搞鬼。此地不宜久留!
事态紧急,也由不得她耍脾性生闷气了。韩冰儿一扫内心的阴霾,不容拒绝地对花镜夜道:“我们的马死了,恐怕会引来野兽分食。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躲。府里头的人应该会很快寻来的。”
花镜夜抱紧琴,眯起凤眼看着那黑魆魆的山洞,眉宇间有淡淡的豫色。韩冰儿以为他不愿意,正打算来硬的,不料他侧过脸,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