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深沉,于这远离尘世喧嚣的不归林,不安地动着。
参天古木一棵接着一棵地被拦腰劈断,轰然倒地之时似乎要将大地碾碎。断木横飞,牢牢钉进泥土里,尖端向上,直指苍穹。飞禽走兽仓皇逃窜,四处乱奔,悲鸣,嘶吼,带着恐惧的狂颤,最终却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再也爬不起来。
惨象叠生!
黑衣男子立在狼藉之中,一动不动,宛如一株静止的树。莹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他一半的脸。血!艳得触目惊心,点在他精致立体的眉目上,像一朵朵绽开的傲梅,妖娆刺眼。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滑动,积聚在指尖处,戛然停住,轻轻摇曳一阵,而后,落地。一滴、两滴……宛如哀乐。
他抬起眼眸,极慢,羽睫上黏着的血已干,看起来却比平日里更加的浓密乌黑。锐利的带着杀意的视线直射而出,远处的树丛在战栗,树叶交相摩擦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在求饶一般。
她一定就在此处!之前传来的那阵异动绝对是她传的讯号无疑!
重隐眉心的川字深深陷了下去:被困在这个不论怎么走都在兜圈子的鬼林子里三个多时辰不说,更没法出声求援,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他侧过手臂,运起内劲,不温不火地朝前一挥,似乎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跟平日里甩开韩冰儿的贴近几乎毫无二致,只是——“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又是一排古木悲怆倒地,活物的肢体生生四裂,甚至来不及听到它们的叫喊,血溅得有三尺之高,漫天的白色的羽毛无声地飘落而下,像是一场悄然而来的春雪,美得软化人心,同时也惨烈至极。
我要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凡挡我路者,杀、无、赦!
重隐沉稳的脚步声像是重锤一般,步步千钧。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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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冰儿,醒醒。”
恩?有人在叫她么?是谁?
“冰儿,冰儿别睡。乖,睁开眼睛——”
很好听的声音,胜过一切天籁,只是,说话的人是谁呢?让她先想想……
“唔……”思绪却被打断,呼吸紧接着也被剥夺了,随之而来的是温热滑腻的触感,细致地包裹住了她干裂溢血的唇,她不由地嘤咛了一声,有些舍不得离开那片柔软。
换来近处的一阵轻笑,“乖乖把它咽下去。”
口中似是尝到了甜味,软软的异物游走于灵舌之间,触到津液之后,淡淡的苦涩立刻晕开。她皱起眉,喉头一动,将那不知名的东西尽数吞下了肚。
好了,世界总算安静下来了。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寻着舒服的姿势,美美地咋了咂嘴。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精神得不得了,完全没有不久之前那副濒死的奄奄一息的模样。
“恩?这是在和我撒娇么?我可不吃这套,快起来。”
感觉到肩胛处微微的刺痛感,像是有人频繁地在拨着弄自己,酥酥麻麻的痒意不断地侵袭着她的肌骨。
“唔,好吵……”韩冰儿按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万分不情愿地撑开眼皮,“我这是在……”
“哪”字还未出口,正上方水冽的美颜强烈地刺激着她还有些模糊的视线,急急地呛了一声,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闹,躺好。”水冽没答她,眉头一拧,抓住韩冰儿不安分地乱动着的手,将她重新扯入怀中,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肩,下巴抵上她的头顶,霸道地不让她有机会逃月兑。
“……”韩冰儿能够醒来着实不易,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同他抗衡,只得任他摆布,后脑勺贴着他结实的胸膛,那种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完全不是区区树洞能够比拟的。
对于垂死的自己竟能这么快就恢复了神智,正常地开口说话,正常地移动身躯,她着实诧异不已。而且,她还感觉到身子各处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仿佛整幅身子重获新生了一般,一切剧痛、伤口、酸楚、麻木,甚至是生来就有的孱弱,通通一扫而空了。
“怎么皱着眉?伤口还疼么?”水冽将嗓音压得极低,唇凑近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简直能烫熟她的肌肤,他抱紧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韩冰儿缩了缩脖子,面上的表情一半尴尬一半疑惑。喂喂,这演的是哪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的……暧昧了?偏偏该死的,她的心还越跳越快了,隐隐的竟有些兴奋。
她顿时对自己的自控能力表示深切的绝望,不是决心要放弃对他所有的念想的么?!韩冰儿恶狠狠地在心底咆哮!
反观水冽,好像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长臂一伸,轻轻握上她血迹斑斑的脚踝,眉眼中的心疼做不了假。
韩冰儿“诶”了一声,她惊奇地发现,被捕兽夹弄伤的地方,竟已经愈合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她抚上看似惨不忍睹的右脚,扒开那层又黑又红的血污,雪白柔女敕的肌肤在月光下,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疤痕!
她揉揉眼睛,“怎么会……”
头顶的男子抿唇
低笑,流水般悦耳。她瞥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说起来,在清醒过来之前,自己似乎是吃下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莫非是那个的效用?
“你……”她抬起头,扯了扯水冽的衣袖,“你刚刚,给我喂了什么?”
对方却是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薄唇红润饱满,像是随时能溢出水来。韩冰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瞬间就红了,她咬住下唇,指尖戳上他的左心口,硬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还有,你、你是怎么喂的?”
那应该……只是幻觉吧?正常人怎么可能嘴对嘴的……打住打住,肯定不会的!她一遍遍地自我催眠着。
又是半晌的无声。
还以为水冽依旧会缄默,等耗得她没耐性了,这一段也就糊弄过去了。只不过,看来她是太低估他脸皮的厚度了。水冽笑得那叫一个妖娆,狡黠的双眼,不知在酝酿着什么,他缓缓凑近她,地舌忝了舌忝唇,低语道,“要不要,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