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姐饶命……饶、命……”像是随时会将心呕出来一般,稀薄的空气艰难地游走在被强力挤压的喉管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轻如蚊蚋,近乎嘶哑。
韩冰儿对着近在眼前的痛苦而又扭曲的脸庞无动于衷,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手又收紧了一分,“果然是你放的箭。”
她其实早该想到:金伯豁出一切想要同自己玉石俱焚,但是光凭他一人却是根本困不住她的。那老头子老奸巨猾,自然考虑过最坏的结果,所以……才会有了里应外合,沆瀣一气那一出。
而她于火势最旺之时,从那些家丁丫鬟们的吵嚷声中所辨出的那一声狠绝的命令绝不会是幻觉!陆珩之仗着自己茶庄管家的身份,竟有胆子不顾主子的生死,借口火势太大,下令众人只救火不救人!该说他是自恃过高,还是太过目中无人?他真当她是聋子瞎子傻子,听不清看不见也猜不透么?!
韩冰儿眯起眼睛,阴鸷的眸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刺刀,狠狠地扎进,又用力地拔出,如同要将他刺得体无完肤,血流成河一般,不留一点情面。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手心细腻的肌肤摩擦突起的筋脉而发出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瘆人不已。
有些厌恶地揪紧眉头,她轻轻舒出一口气,锐利的眸光渐渐黯了下来。就在陆珩之翻起白眼已经是气若游丝之时,她却出人意料地倏然松开了手,任那半死不活之人脚下一空,径直摔倒在地。
“啪”地一声实打实的钝响,连平稳的地面都震了三震,兴许,是他身上某处被砸开了花吧。可陆珩之哪顾得上股间的剧痛,他只知死命地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宽大的双手来回摩挲着,颈上清晰的指印红得像是在滴血,姣好的形状却让人心颤胆寒。
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源源不断溢出喉口,他无力地瘫着,眼中毫无神采,双腿瑟瑟发着抖,但他哪里敢装死,当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腾着,带起一大片灰尘。
“大小姐,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道瞒不过您的!可小的实在是受金爷所迫,被他以性命相要挟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来!请您相信,小的真的是身不由己万般无奈才会照着他的吩咐办事的啊!求求您,不要杀小的!求求您!”
陆珩之眼里满是惊魂未定,毫无章法地、有些失控地乱喊乱叫着。他模不准韩冰儿此刻的脾性,只得破罐子破摔用起了撒泼耍胡的法子,此时的他,倒也不敢奢望耍些小计谋来蒙混过关了。
为了保命,他死缠烂打地攥住了她的一小边衣角,一大车话像是打了月复稿一般说得溜极了,瞧他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就差丢弃最后的尊严直接跪地朝她死命磕响头求饶了。
“滚开!杀你?我都嫌弄脏了自己的手!陆珩之,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打的那些如意算盘,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奉劝你,不要太自作聪明。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韩冰儿冷着一张脸,用力抽回手,厌恶地甩开他。哼,还是不肯实话实说是吧?很好!好极了!只可惜自己原就没有过多的时辰与他干耗,重隐和白寒清还在等着她,她是非要速战速决不可了!要不然她还真想看看,这只狡诈圆滑,一肚子坏水的狐狸,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谨遵大小姐的教诲!小的脑子里那装得都是糨糊,哪有聪慧可言呀!大小姐才是机智无双的人上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虽挨了顿狠骂,但他知道自己是好不容易才逃过了一劫。陆珩之脸上堆着笑,识相地边点头哈腰边退到了墙根,躬身奉承道。
“呵,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说来,我还得恭喜你呀。”话锋猛然一转,这一次倒没有听出任何的讥讽,韩冰儿歪了歪头,拘着笑,真心实意道。
“诶?大小姐何出此言?”陆珩之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她话中的深意,莫明地望向她。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韩冰儿笑眯眯,眼眸中像是能淌出水来,然而从那两片薄唇中吐出的话却不依不饶,“应该说,是讨厌至极。”
“呃……小的愚钝,望大小姐明示。”
“啧啧,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金伯一死,整个茶庄便是你当家作主了。且就算赔上一个不受宠的主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陆爷?”
最后两个字幽幽地荡出口,不知怎的,竟有些刺耳,与此同时,韩冰儿刻意凑近了三寸的距离,微抿的唇角似笑非笑,白皙无暇的肌肤晃得人眼花。
陆珩之额上的冷汗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流,身体顿时如遭雷击般僵硬如铁,脑子里除了哀求告饶,再挤不出旁的字眼来。“扑通”一声,他垂下头,紧闭着双眼,直挺挺地便跪了下去,膝盖砸上硬邦邦的石砖,钻心的疼痛于瞬间侵入四肢百骸,钻进血脉之中,霸道而又深刻。
“哟,这是怎么了?”韩冰儿懒懒抱着胸,微微笑着,眉头优美地翘起,打趣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陆爷行如此大礼,我怎当得起呀。”
寒气透入心扉,陆珩之再次打了个极大的激灵,颤声开口,“大小姐,小的招,小的全招了。只求您看在小的为茶庄劳心劳力那么多年的份
上,能给小的一条活路。”
恩,还算识相,没一条巷走到黑。心头有些得意,她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哦?那就要看你所说的,能否合我的心意了。”
“是。”陆珩之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头抬起,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倒将他的心悸恐惧全都推到了一旁,“大小姐料事如神,小的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您的。原本金爷同小的商量此次计划之时,其实是给过小的拒绝的机会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