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白寒清沉着气,又往前走近了些,“前辈与先父,是旧相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着彻头彻尾的警惕与防备,他于无形之中已动起了真格。
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小子,脑子倒是挺好使的啊。但是……”紫衣人不知怎么的,之前还像被封了喉似的哑然无声,还以为他会就此收敛了,没想到憋了一阵,转眼却仍是忍不住,接过话头就重新欢月兑了回来。
他耍宝一般摇了摇食指,透着十足的痞气,“你别想得太好了,你那死鬼老爹欠了我五两银子外加三枚铜板,曾对我出言不逊,调戏过我的宝贝女儿,还弄死了我家后院养着的两只鸡四只鸭八条鱼,这些账我可都记着没和他算呢!”每说一句,每按下一根指头,数得那叫一个专注。
白寒清眼眸中的怒气倏然被点亮,并且一点一点地疯长,让人不敢逼视。然而那不知死活的紫衣人简直就是个话唠,根本就不懂得收敛二字怎么写,继续挑战着对方的极限,“唔——如今他的尸身估模着都要被蛆虫钻空了,我想找他算账也不现实得很。不过,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这不,正巧你撞到我的地盘上来了。哼哼,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紫衣人居高临下,勾着手指挑衅道,“还等什么?出招吧!”
正和他意!
话音还未落地,白寒清却已如离弦之箭般飞窜了出去。
狂风扫过,尘土飞扬,韩冰儿身旁倏地就空了。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面前又是一道一闪而过的寒光,再去看,清风剑稳稳地现在他的手心,快得她根本跟不上他的动作。
“小子!”顺着风,紫衣人张开双臂,急退而去,随便一喊,却比狮吼功的效果还要厉害上十倍,“老子和那满口脏话的老混账可不是一路货色!这可是你自己挑的,与旁人无尤!同我打,你死定了!”
白寒清大喝一声,置若罔闻,劈手扫开挡住他的气流,发丝高高地扬起,在风中毫无轨迹地旋绕着,远远望去,宛如入魔一般可怖骇人。软剑鸣动,剑气四溢,轰然炸裂!
韩冰儿紧张得心都揪紧了。
“我呸,放你娘的狗屁!”青衣人显然没法装作没听见,闻言大怒,吹胡子瞪眼地蹬了一脚,折过就近的一根树枝,朝那夸下海口的某人猛掷了过去。
速度之快,一息之内便跻到了他的眼前,正对着那闪闪发亮的瞳仁,仅差一寸,下一瞬,便能刺透那脆弱的眼珠。完全能想象之后那副鲜血四溅的惨状!
冷哼声却如期而至,紫衣人抬起手指,轻轻一点。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那树枝却倏然断成了两截,半截斜斜树干之中,几乎全部没入,粗壮的大树震颤,抖落了一地的树叶。
另外半截,转过锋头直指白寒清,急速射去!
韩冰儿心惊肉跳,连“小心”二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见他敏捷地侧过头,横起剑身格挡。“铮”的一声巨响,心脏险些从口中跳出来,若不是清风剑是上好神兵利器,她真要以为,那疯狂抖动的剑随时会裂得粉碎。
“寒清……”韩冰儿紧紧按住胸口,无意识地唤出声来。
“怎么?现下是你放松警惕的时候么?”
双耳猛然一动,抬眼,却见那张皱纹密布的蜡黄老脸离自己仅余一臂之距,那人皮面具极为逼真,老态立现,韩冰儿虽未被吓到,但还是止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敛气疾呼:“你们究竟是谁?我们明明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这般步步紧逼?”
“这世上大多数人做事,往往都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一关,你们必须要闯!闯得过,那是造化,闯不过,那就是命!”
青衣人气势骇人,光是站着不动散发出的威压便逼得她够呛,韩冰儿死死盯着他挺得笔直的躯干,一字一顿冷声道——
“只可惜,我从来就不信命!”
既说不通,韩冰儿也不同他废话了,当下击出一掌,带起的气流强劲有力,地上的树叶刷拉拉倒退开去。
对方自不是好对付的主,甚至没见到他有任何眼神的变化,出掌的速度极快,力度极狠,正面撞了上去!
“轰——”尘土四扬,足足溅起三尺之高。
急速回身,韩冰儿与他对掌的时间不足一刹,她垂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问:“灵寒心法?”
“灵剑山庄最上乘的内功心法,你是如何习得的?”眉峰已不足以用扭曲来形容,她上前一步,高声冷冷反问。
对方却根本没搭理她,趁着她追问的档口,兀自使出一招凤点头,闪身至其后,电光火石之间扭过她的手臂,牢牢扣在后背。
“真是没用。”他淡淡道,狠狠地拉扯着她的腕骨,韩冰儿觉得自己的肩胛都快要被撕裂了!
“你要杀便杀!”韩冰儿忍着剧痛,扭过头,瞪着眼怒道,“哪来这许多废话!”
“哟,性子还挺烈!”青衣人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猛然用力将它抬到最高。他的指尖滑润,没有一丝老茧,一点也不像七旬老人那种起皱的榆树皮一般的手,触感噬骨到极致。
但是,他的力道,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头颅与脊柱几乎是垂直的,甚至能听得到骨骼相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天蓝得那般刺目,韩冰儿连眼睛都睁不开,呼吸受阻,她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充血的感觉让她的五脏六腑承受着巨大的压迫。
那人的声音幽幽地从后方传来——“这一点,倒是像足了赵若煌。哦,不,瞧我这记性,每次都抬高他。应该是你那早已死透了的不成器的爹,才对。”
“什么——啊!”
“你再多动一下,我便废了你这只手。”青衣人冷酷地猛踢了她的膝关节一脚,韩冰儿身下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畏惧,没有恐慌,有的,只是浓浓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