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儿冷冷地看着被自己掐着的面容秀气青葱,虽有着一头银白刺眼的发,但只可以被形容成少年的男子在她手中痛苦地张开唇勉力呼吸着,脆弱无助得仿佛下一刻便会软软地倒地不起。
“冰儿,住手!”这一声惊呼,是属于白寒清的。熟悉的温度和触感搭上自己的肩头,她的身子被一股力道扯动,僵持之下,她尚算清醒地往后瞥了一眼,只象征性地后退了一小步。对方的声音却没有停歇下来的势头,“别胡来,尹大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重隐必死无疑!”
看样子白寒清是真的急到不行,连声音都变了,不复往日的平缓温润,有些慌张,更多的是异样的惧怕,他从未见过她这副冷血残酷的模样,“冰儿,你清醒一些!你不管重隐了么?神医不让你靠近自然有他的理由!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不管白寒清怎样劝说怎样呼唤怎样拉扯,韩冰儿仍旧没有理会,她就像是一座被铜墙铁壁包围的城墙,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仿佛连半点神智都没剩下一般,她只知僵硬地将五指聚拢,麻木地听着骨头被死死勒住的声响,明明那般刺心骇人,她却如同充耳不闻似的,眼皮都没眨一下,更别说会有表情的变化。
银白的发顺着风落在她的手腕上,缠绕之间,显得孱弱不堪到极致。
“放……放开。”尹小大夫的脸因为极度缺氧而泛着刺目的潮红,额头处却极端地铁青一片,样子吓人极了。然而他的眉却还是皱得死紧,没有半点要求饶告软的倾向,真是一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傲气凛然的小野兽,“对我……我,不敬……只有……死路,一条!你和他……都一样!”
他要说话已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断断续续的,每个字都要耗去他良多的气力,偏生他还是不要命而又豁出去地吞吐着。
然而韩冰儿在爱人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竟然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完了。
淡淡地“哦”了一声,她的眼睫微微下垂了一分,正巧挡住了眸中那霸道而凛冽的光芒。
自从来到这个异次元的世界之后,她一直有过刻意的压制与收敛,甚至不惜偶尔装傻充愣,隐忍示弱,将自己埋藏得要多不惹眼就有多不惹眼。说实话,就连对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她也曾有过无意识的欺骗和掩饰,伪装和排斥。
毕竟真正的韩冰儿比小白兔还要娇弱温软,又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改变太大,招摇过剩,难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加上人心一向险恶,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她来此要完成的任务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为了不暴露自己,她长久以来小心谨慎,瞻前顾后,绝不会踏错一步,也不能。
一失足成千古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道理她比谁都要懂。
所以到一直上一个转息之前,她从未露出这样子的神情:冷酷,森然,脸上的神经像是坏死一般,没有半点的温度与弧度。明明是美到极致的倾城容颜,给人的感觉却不仅仅只是不寒而栗。
但恰恰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拼尽全力地想要避而远之的感觉,才是她真正可怕的地方。
与此同时,虚弱的重隐经不住高温的折磨,汗湿的脸颊偏向一旁,手指无力地搁浅在茂盛的草丛中,乍一眼看过去,韩冰儿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搏动的迹象。心,又一次剧烈地沉了下去,这一幕带给她的刺激,让她的狠绝变本加厉地飙升。
“既如此,你何必挣扎呢?我说到做到,这便送你上路!”韩冰儿一边用一种陈述的口吻反问,一边抬起眼眸,残酷地将少年轻巧的身子按在近处的树干上,由着他的在她的臂上,尖尖的指甲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她竟然浅浅地笑了一下:这样的姿势可真是省力多了啊。韩冰儿更加肆无忌惮地加诸手劲,像是不弄死他誓不罢休一般。
耳畔熟悉的男声还没有消停?算了,随他去罢!
诚然,是这个姓尹的冥顽不灵地要逆自己的意的。既然他救不了重隐,那留着这跟废物没两样的大夫有何用?根本怪不得她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哦,不是的,应该是死有余辜才对!
护主的小紫貂早已摆出一副弓身欲要进攻的姿态,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在传递着想要将韩冰儿撕碎的想法。然而狠归狠,也不过是表象罢了,面对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女子,它愣是没敢上前一步。
她却连发狠的眼神都不吝惜给一个,将轻声的嗤笑压在喉头,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戴上一副温软懦弱的面具太久,久到韩冰儿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骨子里是怎样一个人。她可是ice,基地的boss,三十一世纪的翘楚巨头,掌控着尖端科技,甚至是人类无上的权力,站在顶点供众人仰望的女强人!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喷嚏都能搅起大片大片的鸡犬不宁心惊胆战,让上千人甚至上万人膜拜的恐怖的存在,这副冷然而又无情的模样,才是她最原始最骄傲的姿态。
许是连日来的刺激太多太大:二爹的老谋深算,帝后的狠绝追捕,叶子的身受重伤,程同风的有意设计,容寂汐的死缠烂打,花镜夜的疏远推拒,韩霜儿的目
中无人,火烈的欺骗背叛,重隐的性命垂危,金伯的复仇至死,白寒清的意外情深,神秘人的突然出现……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历历在目,于无形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她的极限。
积压之下,又牵上这会子重隐临死这根导火索,逼得她骤然爆发,将本来面目给显露了出来。
那股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劲,狂风暴雨般突如其来且势不可挡,若不是白寒清无奈之下点了她的穴将她定住,后果恐怕不是只用惨烈就能够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