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儿颇不情愿地“啊”着问出一声,顿时萎了下来。她的嘴巴张得能横着塞下一个熟鸡蛋,笑容还僵在唇角,看来看去,都显得有些可怜。
重隐目不斜视地漠然视之,他向来说一不二,为了几日来别说粒米,连滴水都未进的空空如也的小月复,愣是没搭理她。
只剩浑身是毛的小紫貂洒月兑地摆着尾巴,趾高气昂地绕着药桶跳了一圈,像是在嘲笑她的没有自知之明一般。单就这一点来说,它还真是同饲养它的人如出一辙——让人恨得牙痒痒!
无意之间想起了尹莫离,韩冰儿抬起眼皮,却是没再笑了,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哪来的遗憾挤得她的心微微泛着酸,难受得紧。
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将那个又拽又闹又浑又怪的小大夫丝毫不放在心上,丁点都不去在乎的。但是她错了,错得离谱!感觉太过诚实,诚实到她连自欺欺人都能弄得与大肆宣扬毫无二致茆。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尹莫离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药庐中过,每一天只派他的心月复——小紫貂来巡视个七八次。就连那次指示她撤针的命令,也是这小畜生叼来的那一小张字条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若不是韩冰儿身边有白寒清陪着,能找着一个代劳的人,否则,她是绝对下不了那个决心和狠手能在重隐各处大穴上布下那又粗又尖的银针的!
大概是尹莫离懂得同动物交流的缘故吧,仗着这一点,他倒真是一劳永逸了,能够时时掌握着重隐的病况,却根本不必劳他大驾亲自现身。加上重隐的状况一直很稳定,照理说来,他是可以呆在他的屋中闲闲休息的。
好吧,这种古怪的做法也就算了,她可以原谅,毕竟神医有他自己的行事风格,不容她置喙。
然而,令韩冰儿真正气得七窍冒烟的事还在后头。她虽心系重隐,倒也不至三天来吃喝拉撒睡全在药庐中度过。
她每日约模出去透个三四次气,可也就在这一只手都掰得过来的次数中,她碰上了青鸟、千年龟、白虎、麒麟,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林中跑的、传闻中的神兽等等等等,总之是千珍百怪无奇不有,晃得她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蚊。
可偏偏,一次也没遇上过尹莫离!除了他在存心躲着自己,韩冰儿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只是,原因呢?问题出在哪里?她有做错什么吗?就算要判她死刑,好歹也要告诉她她犯了什么罪吧!难不成……
一些细碎的片段渐渐浮上心头,韩冰儿古怪地望了一眼作为尹莫离分身的小紫貂:不会吧?那小子大大咧咧到天塌下来都不以为意的脾性,竟会小肚鸡肠到为了她的失言一直闷到现在?何况,她也并没有太过冒犯他的娘亲吧?更奇怪的是,为何她谈及他爹的时候,他的反应没有丝毫的异常?甚至可以说,连丝毫的愠怒都没有?
抑或者,他是因为白寒清的事?毕竟最后他那咬牙切齿要赶走她的架势,简直堪比……
眉心忽地一凉,韩冰儿不禁嘶了一声,脑海中一干想法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抬起头,重隐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食指戳在她的面上,一惯冰冷的语调溢了出来:“发什么呆?”
“没有。”她否定得很彻底,摇头摆手一齐上,弄得重隐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一股莫明的感动挤满胸腔,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子毫不留情的语调声音了?韩冰儿笑得极美,容颜在无意识之下却倾城绝代,她一边持续晃着脑袋,一边柔声重复道:“真的没有。你等着,我去给你弄吃的,很快就回来。”
“还有衣物。”重隐缩回光果的手臂,顺势抹掉蜜色的肌肤上已变了颜色的药水,强调道,“我不要呆在这药桶中进食。”他的唇抿得只剩一条薄薄的线,坚毅而又冷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尽管没带什么多余的情感,但是脸颊上那抹浅淡的红晕却不会说谎骗人。
韩冰儿刚走出两步,听他此言,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顺势折了回去,带着魅惑的微笑缓缓凑上前,亲昵地与他额头相抵,打趣道:“怎么,怕羞?”
尽管重隐是刚苏醒,身子仍然有些虚弱不堪,名副其实的纸老虎一只,但他冷笑起来的模样可以说是威压不减,“怎么,皮痒?”
“唔,瞧瞧,又死鸭子嘴硬了!心都已经是我的了,还扭捏个什么劲啊!迟早的事嘛!啧啧,再瞪我,信不信我此刻就把你变成真正属于我的?”说罢不做任何停留,作势便吻了上去。触到他凉薄的嘴唇的那个瞬息,难耐的悸动终于爆发了开来,俨然炸裂的烛花一般,她真的是忍得太久太久了。
谁会知道,她曾经缩在马车的角落,静静瞧着面无人色的重隐,一瞧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泪水重重砸在手背上,然后收也收不住,断了线般地往下掉。
无声地哭够了,她狠狠抹干泪痕,重新微笑得很好看,走出去同驾车的白寒清谈天说地,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她从来都不敢去想,如果失去了重隐,她会怎么样。往往只在思及重隐身受重伤已然濒死的事实下,天地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韩冰儿骨子里铮铮的坚强的柔韧,其实敌不过重隐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如今他的伤势好转,他又完全清醒了过来,她自然要牢牢地将他扣在怀中,感受他真实而强有力的心跳,让他永远都不能再离开自己寸步!
重隐也没有躲闪的打算,她这般主动霸道的模样倒是少见,仿佛是身体深处的另外一个她一般。
两唇相贴,再无隙漏。呼吸错杂,媚香入骨。肢体交绕,彼此相拥,只愿流年停留在这一刻,这最美好的一刻。
一吻闭,两人的呼吸皆乱了,却都默契地不想去管。
时光,慢慢变得微不足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