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领头的护卫是个生面孔,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样子看起来挺周正,但是莫明的凶相让韩冰儿心里不大踏实。许是嫌花满园太过叽叽喳喳的,那人直接提着刀,一把杠上他的肩头,狠狠将他整个人拨开了。
“给我站住,公子的雅筑由不得你们擅闯!”花满园的脾气真是倔得没话说,不知变通,而且还护主得很,他像是一只会咬人的小兽,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使了全力缠住了那人。
两人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花满园挨了好几记拳肘,时不时嚎两声,可就是死也不肯撒手。
全程花镜夜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眸中闪着极其淡漠的亮光,面上的表情很像平日里听戏时的那种全然事不关己的超然物外,他的手指轻轻交握在腿侧,勾起的弧度不知怎的有些晃眼。
他很少穿白衣,主要是太过喜洁,若是无瑕的衣衫上沾染了半点污渍,他就会浑身不自在。
然而今日,极其清爽的一身白,没有多余的粉饰,就像一朵与世无争、清丽非常的白莲,光光是含苞待放之时,便能夺去万物的呼吸。
挽起的青丝松垮地垂着,看不见系发的带子,就让人有一种只要他轻轻一动如瀑的长发便会尽数散下的错觉。清冽的风款款送来,拂过众人的脸颊,也只有停绕在他周身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盈盈楚楚、从从容容之感,缓缓地流泻开来。
耳畔赫然钻进一声不屑的嗤声,韩冰儿心头一动,恍惚地侧过头去。重隐的唇角一派凉意,不老实地挣着手,眼睛冷冷地偏向一旁,看都不看她茆。
“别闹。”她压低嗓音,小声提醒着。
“怎么?你要过去还准备把我也一并拉着不成?”
一语中的。韩冰儿的脸色一僵,不知何时迈出的步子拖在半空中,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犹疑着该不该松手这个严峻的问题,眼睛被突如其来的一闪刀光刺痛,心脏猛然收缩,余光中那个凶神恶煞的领头护卫竟然拔出了刀子,吓得花满园一就坐在了地上,呆若木鸡的神情倒是生动得不得了。
这还了得!反了他了!
再由不得韩冰儿多想,一见到那锃亮的刀锋离开花镜夜只有几寸之遥她是真的急到不行,二话不说大步往前冲去,由于力道使得太大,弄得她放开重隐的手的时候特别像是狠狠甩开的,隐约的无情狠绝瞬间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蚊。
瞥见重隐有些被刺痛的神色,韩冰儿心里也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下误会大发了!连道歉都来不及说,她整个人已经拦在了花镜夜面前。
抬手扭过来势汹汹的那只握刀的手臂,韩冰儿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清一色的淡然平静看起来极为妖艳,然而,下一刻只听得一声粗哑的低吼,男子的脸色刷地惨白,脚下一歪,冷汗齐齐冒了出来。
韩冰儿眉梢挑起,脚尖一扬,狠狠踢在对面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子的膝盖骨上,不知她使了多大的力道,但那一声“咯嘣”的脆响,听得在场的众人浑身打颤,不由自主的发着憷。
“大小姐!”花满园终于回神,口气也不知是诧异还是狂喜,“您终于回来了!”
“镜夜,这瞎了狗眼的奴才没有伤着你吧?”韩冰儿懒懒地轻笑了一阵,闲散的话中却暗藏着凌厉的杀意,这一下,原本围得密密麻麻吗的护卫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下一个跪在地上痛苦申吟的人,就是自己。
虽有明知故问之嫌,但花镜夜总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拂她的面子,手指轻轻勾过她裙裾的一角,只用她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我无碍,只是章护卫他……”
她会意地颔首,手气势凛然地一挥,朗声下令,“把人直接给我抬进柴房,关他个三天三夜,届时若他还有命在的话,再找个大夫替他治伤!”
关柴房?言下之意就是连续三日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是,若换在平时,作为护卫好歹还能凭一身武艺撑着,然而现在,他受的伤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轻哪。这不是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么,而且用的还是慢慢折磨,令人死去活来的恶毒法子。
四下里鸦雀无声,花镜夜的一声轻叹显得尤为清晰,韩冰儿转过头朝着他嫣然一笑,没有半分戾气,就连骨子里透出来的都是满满的温柔,在他面前,她依旧是那个温婉贤淑、娇俏可人的未婚妻。
所有人只管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领命,毕竟,谁也不想当一个杀害自己兄弟的刽子手。然而他们在犹豫不决的同时,脑中徘徊的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韩府长千金的猜疑:她真的是那个唯唯诺诺,瑟瑟缩缩,手无缚鸡之力,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善良到可以算得上是懦弱,甚至任府中的家丁丫鬟欺凌都不敢还手的大小姐么?!
这般架势,这般气场,这般内力,说她是韩府的当家人都不为过呀!当然,这种念头他们也只敢在心底不经意地那么一想,二主子是绝不会输给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的。
最后,还是花满园先出的声,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顾虑道:“大小姐,这样做恐怕不妥。章护卫是总护卫的得意门生,又得二主子的青睐,更何况他们是奉命来搜……”
从韩冰儿口中溢出的冷笑声让花满园再没勇气往下说,大小姐变得好可怕啊!小书童抖着身体,就差挤出两滴可怜兮兮的眼泪来了。
“怎么?我关不了他?”韩冰儿斜过眼眸,同她视线接触到的人无一例外地垂下头去,像是在躲避某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二爹若是问起,你们照实说便是。都听清楚了?”
这种时候,不点头就是死路一条呀,所有人频频磕着脑袋,怎么看怎么滑稽。
“拖下去!”
一声令下,然后韩冰儿就满意地看着走上来的两个人,麻利拎起倒在地上苦苦哀嚎的某人,迅速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