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全部钻入了鼻尖,韩冰儿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身子前倾,恶心得简直能把心脏从细长的喉管中挤出去。
摊开手,鲜血竟然还冒着热气,眼睛疼得要命,她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一时间觉得呼吸困难。
她月兑下血淋淋的外衫,庄重地覆在了叶子的尸身上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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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韩冰儿脚步踉跄地走向重隐,跌坐在床头,尽管手指依旧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且抖得厉害,但她还是咬紧牙关,解了他的昏睡穴。
“重隐,醒醒。”喉头干涩,光是说出这四个字,就无比艰难。韩冰儿的手脚冰凉,但对上重隐倏然睁开的眸子,她伸出的手又骤然缩了回去,整个人怯怯的,却不是平日里那种撒娇而又低声下气的模样。
“你……”他豁地坐起身来,眉头皱得更深,眼光直接掠过她,扫向不远处的软榻,“他……叶子怎么样了?”
韩冰儿脸上的血迹已干,她捏住重隐的下巴,迫使他转过来直视自己,一字一顿道,“他死了,是我杀的。”
“什么?”重隐眨了眨眼睛,眼神闪烁,侧了侧脑袋,似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杀了他。”她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一般,冷冷地重复,“我杀了叶子。蚊”
“韩冰儿!”重隐大喝一声,呼吸瞬间乱了,他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若不想救他,大可滚得远远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下杀手!你明知道……”
“对,我知道他救过你,我知道你就算牺牲自己也不会让他有事。”韩冰儿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她将眼睛瞪大了一轮,血痕显得更加清晰狰狞了些,“但这些与我何干。是他口口声声求我了结他,我不过依言给了他一个解月兑罢了!有什么错!”
“狗屁借口!那是不是我执意要让你亲手杀了我,你也会下手?!”重隐气急,他之前耗费了太多的真气,又刚刚清醒过来,脸色极差,嘴唇也是毫无血色,凌厉之色却尤胜从前。
“你想都不要想!”韩冰儿重重挣开他掐着自己的手,复又补上一句,“我已经从阎王手中将你抢回来一次了,你别想再离开我!”
“你!”重隐的理智处于灭顶的边缘,高高扬起手,作势便要甩下去。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难得一向直来直往的他也会有这般束手束脚的时候,整张脸僵硬得堪比石化,别说是剑眉,连星眸地死死地锁着,也不知犹豫了多久,他仍是没办法蔑视掉本能,将这一巴掌打下去!
想不到,自己已经在乎重视她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舍不得伤她。平日里杀人如麻的重隐,竟然也会有于心不忍的时候。但偏偏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他最爱的人,罔顾道义,不明就里,杀掉了曾经搭救过他多次的同门师弟!
就算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就算她已亲口承认了,但重隐心底的不可置信还是如同疯长的食人花一般,几乎能将其他的情绪蚕食殆尽。不可否认,他的心是向着她的,但这就是最不可原谅的一点,他怎能让叶子白死?!
明明她之前是那样的信誓旦旦,明明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明明她承诺过会将叶子运出府去,这根本不会耗费多少的精力,然而,她又做了什么呢?缘由何在?会不会……
“啪——”杂乱的思绪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重隐尚未感觉到痛感,整个人已被那股力道扯了开去,上身跌进拔步床的深处,脊背撞在床柱上,咚的一声巨响。
天旋地转。
清晰的五道红痕在他苍白的脸庞上肆虐,重隐的嘴角渗出了血丝,缓缓地流了下来。
韩冰儿收回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中的冷意还是浓得化不开,“你神智恢复了没有?”揩去他唇边的血迹,她轻轻叹了一下,软化了口气,但威严犹在,“重隐,不要仗着我爱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我不想伤了你。”
重隐闷声不说话,左脸颊火辣辣地烧着,韩冰儿是反手打的他,力道比顺着来要大上一倍有余。但其实说到底,这点痛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想想往日里自己过的刀口舌忝血,三天两头浑身是伤的那种日子,眼下这连血都一擦就尽寒碜到极点的小疼,根本不在话下。
逐字逐句地听完韩冰儿讲的话,他忽然觉得好可笑,简直可笑至极!他撇过头,躲开她游移在脸颊上的手指:究竟是谁爱谁?到底是谁为难谁?不想伤了我?你指的是身,还是指心?
“我没得选择。重隐,我真的没得选。”韩冰儿握住他的肩膀,将头搁了上去,“对不起,但我不后悔。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甚至要一命换一命,我都绝无怨言!”
双手攀过他的肩线,最后停留在重隐的脊背上,将他整个人搂得紧紧的,“但是,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别再说死啊杀的那种话,若是离了你,我会生不如死的。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让韩冰儿如何说得出口,她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他的缘故?该怎么措辞,他一心想救的人,却随时都可能会将他一齐拖下黄泉?届时,毋庸置疑,重隐会一生都活在内疚之中,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绝不可能忍受这种虽是间接却让别人做替死鬼的可耻行径。
害怕重隐也会被牵扯进去,害怕他才刚刚痊愈的身子又陷入险境,那种差点要失去所爱的痛苦和煎熬,那种切肤之痛刻骨之伤,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宁愿让重隐误会,宁愿他永远都被蒙在鼓里,宁愿被他厌恶痛恨一生,她也不想他活在自我怨怼之中,受尽折磨与悔恨。
只可惜,重隐读不懂她的苦心。他冷漠地推开韩冰儿,缓缓直起身子,“我要带他回杀手门,这里没有能安葬他的地方。”
韩冰儿望着他远离自己的身影,一时间悲从中来,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落泪,甚至连语调的抑扬都未改变,“好。”
她轻声应了一个字。
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终是支撑不住,飘起了斜织的雨丝,洋洋洒洒,凄凄惨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