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是这样一来,韩冰儿总算有机会看清花镜月的脸了。
少年其实还没有完全长开,棱角不是特别的深刻,但又算不上稚女敕青涩。瞧瞧他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发梢微微染上赤色的长发,精致绝伦的眉眼,挺翘光滑的鼻梁,饱满艳丽的红唇,哪一样不是凌驾于年纪相仿的那些个美男子之上的?
花镜月身着一件朱色罩衫,敞开的领口与宽大的袖口上刺着一圈纤尘不染的纯白锦缎,衣襟上还添着两道淡蓝色的长条,腰上挂着一颗玉坠子,流苏是明黄色的,一直垂到膝盖处。
他的手上不规则地缠绕着暗色的带子,从袖袍中透出来的小臂上,有些怪异地没有露出哪怕是半寸肌肤来。再仔细看,上头还涂着一长串辨识不清的墨迹,大概是符咒一类的文字,总之她看不懂茆。
同样是没有很大特色的打扮,但是少年睁着有神的双眼,似笑非笑的情态,步履轻盈地朝他们几个走来,却没由来地让韩冰儿眼前一亮。
不愧是花镜夜的亲弟啊!她感叹道,作为科学家,韩冰儿真恨不得就地提取了兄弟两人的基因,传送回基地好好研究一番,说不准能为人类再做出巨大的贡献呢!
“怪不得,拜见陛下之时未见到三皇子呢,原来是微服出宫了呀。私想起陛下对您的赞不绝口……啧啧,皇子果然好兴致!蚊”
花镜月含笑讥道,完全没有给他任何的台阶,如玉的手刻意掩住唇,微微遮了一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韩冰儿压抑住稍稍哗然的情绪,脑中有片刻无法完全正常思考。这哪里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说出的话,该有的语气,还有那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架势,简直可以逆天覆地。
身为皇子,就是皇家的象征,听花镜月话中的意思,更是将容寂汐等同于整个出云国了。他对于接见使臣这种大事都可以不屑一顾,转而只顾自己享乐,大国的颜面顿时扫地,生生被他踩在了脚下。而且更狠毒的是,他的字字句句中完全没有丁点在诋毁他的痕迹,根本让人抓不住把柄。
韩冰儿静观其变,这小子的城府实在太深,她原本就是被警告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的,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稀薄至极才是上策。
恩?忽意识到不对,她要替谁出头?
不由地一愣,连韩冰儿自个也有些错愕,这种荒唐无稽的想法,究竟怎么冒头的啊?哈,她竟然想要去帮容寂汐?疯了是不是?!
且说另一边,程同风虽被气得七窍生烟,但是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还是维持得恰到好处,碍于身份,他没有这个资格回敬来使,连皇子都被不着痕迹而又彻彻底底地奚落了一番,他要是不计后果逞能,或许能挫挫他的锐气,但是皇家的颜面,可就掉进万丈深渊,白白到了头了。
容寂汐压力十足,他被撞了个正着,实话说也是他错在先,但又拉不下脸任人嘲讽,一时间进退两难。
咬着牙冥想了片刻,输人不输阵,三皇子侧过身子上前一步,露出光洁的下颚曲线,顿时眼比天高,猖狂得不行,“呵,母皇宠爱本皇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本皇子任性一些又有何不可!月祭司若是因为没见到本皇子而心生遗憾的话……”容寂汐一下子笑得容光焕发的,刺目至极,“你瞧,我俩多有缘,这不是碰面了么。”
程同风见对方的笑意加深,不知他又会说出什么刁难人的话来,得亏容寂汐不负众望地将这一关渡了过去,他才掐着时机开口圆道:“是呀。月使莫不是忘了,出云的国制?难道受到无上的礼遇,得到女皇与太女的接见,您还非得揪着没见到三皇子这个幌子来发发小脾气不可?”
戏谑意味十足的调侃,这一下,真不知是谁天性贪玩,不顾要事,一副老长不大的小孩子心性了!
韩冰儿使劲憋住笑,她也不知为何,花镜月闷声不吭僵着笑颜的模样,竟能如此轻易地激起她想要大笑的***。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吃瘪?
忍不住瞄了花镜夜一眼,自叹耐力还是远远不如他,瞧他,完全没有受外界影响,依旧是从容到云淡风轻,美到与尘世无尤。
就算是一言不发,他的存在感也依旧很强,但是,那种淡然致远的形容,总让人觉得仅仅只是靠近,就会亵渎侮辱了他一般。
原本以为这场小小的斗嘴风波会和平收场,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就连韩冰儿也不得不承认,她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在场的所有人连尖叫抽气都来不及,就看到花镜月不知从哪模出了一把匕首,随手揪过挡在自己身前的一个家丁,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朝着他的后背狠狠扎了下去。
尖刀扎进皮肉中的声响是那样的清晰,那个位置离脊骨只有半寸的距离,血立马就渗了出来,染红了墨绿色的家丁服,骇人的深黑色带着腥味,一下子扩散开来。
众人呆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有后续的反应,先是离得最近的丫鬟们扯开嗓子尖叫,再是被吓得不轻承受能力又低的一些下人横冲直撞地跑开了,手上拿着的清扫庭院的工具被扔了一地,一时间乱得无以复加。
韩冰儿眯起眼睛,盯着那一直地上滴的鲜血和哀嚎哭叫的受害者,若是她没有听错的话,那人只是毕恭毕敬地轻声说了句“月使,既然三皇子和程将军也在,不如请他们一同移步茶室,你们再好好畅谈吧。”
仅此而已。
那这算什么?泄愤?杀鸡儆猴?还是另有缘由?
但眼下,韩冰儿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非常的“危险”。急切地看向花镜夜,她几乎是本能地迈开了步子,想要走到他身边好好护住他。
然而,花镜月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脸上的笑容极尽妖冶,眸色之中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疯魔,然而,他整个人,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他其实是无比清醒的讯息。“月儿,快停下!”
说时迟,那时快,花镜月恣意地拔出刀子,也不管那一长条扬起的血线尽数洒在了自己身上,好在其他那些带路的家丁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只可怜容寂汐躲闪得不够快,衣衫上那只雄鹰被血色覆盖,顿时失了威风。
再后退也是无济于事了,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低头扯住那块血污满满的料子,一脸的不满。
一脚踩在倒地的伤者的背上,直将那人弄得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去请大夫。”花镜夜冷声吩咐道,就仿佛他已经知道自己制止不了他,只好将伤害减至最低了一般。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开口了么,恩?”他半弯下腰,脚下也不知用了多么大的气力,但是盈盈一笑,又是天上人间仅此一色,“我讨厌天底下一切丑陋的东西!你的声音,实在难听得让我反胃!”
无辜的家丁一直在求饶,花镜月却再一次举起了刀子。
韩冰儿迅速从衣袖中模出一枚铜板,不是她不听劝,而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然而,预料之中的下刀却没有重演,韩冰儿慢了一拍,他却出人意表地一个大步跨到还在垂头纠结的容寂汐面前,扯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吐出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说辞“我也讨厌,天底下一切长着翅膀的东西。”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