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儿一路向北,果然畅通无阻。
不过,这或许只是表象罢了。
其实她一路谨慎地躲避,隐藏着气息,脑子着实清醒了不少。
绿墨是个好姑娘不错,但助她逃走,只是私心作祟罢了。此女子的心思缜密,应不如表面上那般懵懂无害,如若不然,青萍早就可以将她扳倒,整得她体无完肤了。
只是她想不到,她竟然将自己也视为了假想敌,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要让她彻底消失。
那季云,恐怕要成为她这一计谋的牺牲品了,届时她只要将所有责任统统推到他身上,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韩冰儿皱紧了眉头,不免隐约有些担心,也不知,季云是否真的中招了。但转过念头,自身能够保住都还是个未知数,她似乎没有闲情逸致去为旁人着想。
光线渐渐透了进来,韩冰儿一喜,加快了脚步嚅。
久违的蔚蓝天空,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瞬间将她包围,韩冰儿活动了一下筋骨,转眼看了看两边,此处的景致,似乎和那一次跟着白寒清一起逃出来所见的大不一样。
看样子,这里应该只是烈火宫的一处分坛而已,想来,她也不可能顺着远山至底那湍急的水流一路飘到出云国界上去的。
她必须要先去镇上,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只是,周围的地势实在是堪忧。没有半分绿意,更别说是鲜艳七彩的小花了,入目是一望无尽的山峦,而她站着的,恰好是最高的山峰。
韩冰儿往前走了两步,垂下头去看,深不见底的岩壁,有几块碎石被她踢了出去,便是一路往下掉,越变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此处山峰鹤立鸡群,高高耸立着,被一众低其一等的山脉孤立,之间隔着的距离至少有上百里,就算凭着她出挑的轻功,也无法一口气飞过去,身后又是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囚牢,怎一个走投无路,月复背受敌了得紧!
果然,她是走错了方向了,就算路线是对的,她没有遭到任何的围截,但她逃了那么久,依旧是徒劳。
除非,这险峰的底部是个深潭,那她绝对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只是,绿墨既然费尽心机要将她引至此处,就是算准了她无处可逃,唯有一死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韩冰儿无奈地轻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下场她也预料到了不是么,但还是无所畏惧地逃了。
这算是,不自由,毋宁死……么?
韩冰儿用指尖点了点额头,迈着步子往前走。让她往回走,再去到那个没有丝毫留恋的鬼地方,是决计不可能的。
风很大,裙摆狂乱飞舞,发带没有扎紧,轻而易举地便被吹开了,刹那之间,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青丝倏然散下,顺着同一个方向滑动,让人眼花缭乱。
她将乱了视线的发丝扣至耳后,却有一个声音猛然从后方逼近——“站住!”
韩冰儿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眯起眼睛,轻轻扫了带头人一眼。
他长得是那样好看,卓尔不群,出挑沉敛,强大高贵,无论何时,总散发着一股勾魂摄魄的邪魅,让人觉得,只要被他注视着,此生便死而无憾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起的弧度,露出的皓齿,眉眼之中的华美,都使人心醉沉迷。
此时此刻,火烈一袭长袍红得似火,仿佛已经在熊熊燃烧折了,他的眸色深沉似海,似乎有什么东西会溢出来,但却被他竭力遏制住了。
季云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的指尖沾上了血迹,他正举着,有一个教徒正跪着,用干净的丝绢替他擦拭,他望了她一眼,也是什么话都没说,转向淡淡地看着风景。
韩冰儿有种不好的预感,绿墨还有小翠,估模着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季云绝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清醒过来,他首先会做的事,便是杀了她们两个。真不知是该叹一句报应不爽,还是伊人随风逝了……
“韩冰儿,你想做什么?”
火烈双臂一扬,所有人齐刷刷地后退,王者气场吞天噬日。
“我要离开。”
她很平静,亦很坚定,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绝不会动摇分毫。
“离开?”他冷声重复,就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然而眉峰却没有丝毫的平缓,“呵,你的前头早就没有路了,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许去!”
韩冰儿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对于火烈疯狂的独占欲,她一直选择漠视,“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了。”
这句话,早就忘了是谁说的,但在她漫长的几百年的生命中,她一直将它奉为箴言。
“你什么意思?这里可不是远山,会有条救命的江。你的运气不可能次次那样好,乖乖过来,我答应不杀你……也不罚你。”
“紧张就直说,否则她真的跳下去了,你能奈她何?”季云又开始一针见血,声音刻意压低,也就他们两个能听见。
“啰嗦,她敢跳,我就敢陪她一起!”
“你真的没得救了……”
韩冰儿就见他们的嘴唇在动,但完全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似乎是没这个必要了,她高傲地挑起下巴,毫不迟疑道:“那你还是杀了我的好,不然,我呆在你身边,只会日日想要从你身边逃离,还不如一具尸体呢。”
“你!……你宁愿死?也不肯同我在一起?”
火烈的声音,就算低沉到极致,也宛如仙乐般动听,只是他这一问,迫人的气势非比寻常,所有人都悄悄地退后了一大步,就连季云,也没有免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的双目顷刻间赤红一片,一连吼出三个“好”字!
就在他准备上前擒住她之时,韩冰儿却猛地往后仰去,然后,气流一动,她便直直地掉了下去!
“冰儿!”
火烈果真是说到做到,发了狂一般冲了过去,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韩冰儿在可怕的下落之中,倒也没叹息自己会死得有多惨不忍睹,她只是在心底抓狂着吼道——那条臭蛇,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她明明还没将该说的话说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