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的同时还有韩冰儿。
娘……?
这个字眼太过真切,他的声音太过特别,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韩冰儿在火烈的怀中抖了抖身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浓浓的恨意,以及暴涨的怒意,爬满了他的脸颊。这分明是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才该有的神情嚅。
“火烈?”她担忧地轻声唤,扯着他的衣袖。
对方却置若罔闻,死死瞪着棺中人,冷冷道:“既然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出现在我眼前?”他的眼神锐利,像是想在她的尸身上刺出几个孔来,“碍眼!”
眼见火烈的手心又燃起了火苗,热流飞窜,他们所站之处正上方的冰层立刻融化,直凹进去一大块,韩冰儿拖着他避开砸下来的水珠,深吸一口气,疾呼道:“你是想将这冰窟弄塌么?紧”
韩冰儿拦在他面前,按住他紧绷的手臂,指着冰棺中的女子道:“再有,她不是你娘么?你最亲的人!你这般苦大仇深地做什么?”
“我没有这样的娘!”火烈听了这句话,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大幅地转过身子,带得韩冰儿大大地踉跄了一步。
自相识起,她从未见过火烈这般失态过。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无人敢违逆的,强大到没有弱点,残忍到没有血性,很难想象他会如此刻一般微微颤动着肩膀,脆弱而又孤独。
莫明觉得心疼,韩冰儿咬着唇,上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火烈,我在这里。你若想说,我听着;你若不想说,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火烈却一直没有转身,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他是那样骄傲,不容任何人窥探他的失态,也不想,自己心爱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反握住她的手,无意识地越握越紧。
沉默,静静地游走。
尽管生疼,尽管韩冰儿的体质本就是至阴至寒,根本不宜在此久留,但为了火烈,她硬是咬牙忍了下来,没有吭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烈终于开口了。
“二十年前,是她狠心抛下了我爹,我兄长,还有我,跟着她在外养的野男人跑了,从此一去不返。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根本不配做我的娘!”他顿了顿,凄怆一笑,话中带着不屑,“可怜我爹,作为一教之主,掌管着烈火宫,要对抗江湖上的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说,还要分神照顾我们兄弟俩,劳心劳力,愁白了头。他却为了这个女人,终身未再娶!”
韩冰儿顿时心口一痛,自己是一出生便没了爹,火烈则是一出生便走了娘,还真是同病相怜。不过,他娘的尸体既然在这里被发现了,其中必有蹊跷。
“火烈,你冷静一下。我看这事情,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何意?”
“你想想看,若是她抛夫弃子,同别的男人逍遥去了,为何最终会死在此地?这里仍处于烈火宫的地盘,且凌云峰底下竟然还有一张只有习得了如日中天功才能破开的网,依我看,你娘是被人抓住了,一直困在此处,活活老死的。”
“你是说,我爹向我隐瞒了实情?”
火烈刷地一下扭过身子,面沉似铁,凌厉之气霸道张扬。
韩冰儿也不恼,耐着性子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并没有亵渎你父亲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假设。我们不妨在四周找找,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对了,你先别急着毁了她的尸身,万一这么多年来都是你误会了她,后悔药可没得买啊。”
说罢便率先跑开了,她浑身差不多都被冻僵了,只想让自己快些动一动,否则,她便要冷死在原地了。
火烈眉毛跳了跳,他饶是有火气,见着她处处为自己着想,也实在是发不出来了。他别过眼,不去看冰棺,朝着另外一边,仔细地探寻。
韩冰儿一边呵着气,一边用力地跳着脚,但又怕将这冰层踏碎了,强迫着自己收敛力道。身上的神经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连扯动嘴角都很是困难,她摩擦着手掌,努力仰起头,缓缓走过冰壁,希望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氤氲的寒气,被她不断地挥手拨开,睫毛上积聚着薄霜,看东西很是模糊,韩冰儿握着拳,敲了敲冰面,手背却碰到了一处凸起。她警醒地收回手,凑上去细看。
果然有异!
若是肉眼,根本发现不了这细微的不平整。就算真去触碰了,在如此让人麻木的寒冷之中,也不见得能感觉得到。
韩冰儿一喜,扭头叫了一声,“火烈,冰壁上有字。”
火烈应声走到她身边,韩冰儿指了指那些辨识不清的字影,“你运功的时候,调出两成内力即可。”
否则,冰全融掉了,别说看字了,我们能不能逃出去都会成问题。她撇了撇唇,在心底月复诽。
“哼,啰嗦。”暗讽她的斤斤计较,火烈轻笑,张开手掌,看似随意地朝着冰层隔空挥动了两下,眨眼之间,他闪动身形,将整个偌大的冰窟的壁面都如法炮制了一遍。
这法子果然奏效,韩冰儿在感到身上一暖的同时,就听见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动,破冰之声浩大不已,倏然亮起白光的冰壁动人夺目,俨然奇观。
韩冰儿和火烈齐齐抬头,显现出来的不止是密密麻麻的奇异的文字,还有明显是武功秘籍的图刻和解说。
“这上头,写的是什么?”韩冰儿一头雾水,明明是她发现的,却除了图画看不懂其他任何的讯息,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火烈却没有回答,他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眼眸中跃动着复杂的微光,谁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脑海中回放着什么:是父亲威严的肃容,还是画像中母亲温婉的笑颜,抑或者,只是一片空白?
韩冰儿轻叹一声,默默走到一边,百无聊赖地去看那些刻得分外逼真的图,权当解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火烈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呢喃着吐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也不知是自问还是他问,他强硬着站稳了脚步,手按着冰壁,就听得“刺啦”一声,白气四溢,冰水源源不断地淌下,直破出一个大大的窟窿。“火烈!”韩冰儿飞速赶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了什么?”
“原来……原来天下,竟还有同如日中天功并驾齐驱的功夫。呵,哈哈哈哈哈——”火烈蓦地一阵仰天长啸,“寒冰诀,寒冰诀!我娘就是为了它,背负了一生的骂名,落得个孤独终老,无人送终的可怜下场?”
“火烈,你清醒一些!”韩冰儿拿近乎失控的他毫无办法,急得阵脚大乱,“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冰儿,这是只有你才能修习的武功!”酣畅淋漓的大笑之后,火烈又不明所以地拥住她的双臂,话里含着隐约的兴奋,“我要助你练成它!你相信我!”
韩冰儿吃痛地看着他疯狂有余却张扬不足的眉目,心里大致有了底:火烈,如果难受的话,你便说出来吧,万事都埋在心底,那该有多钻心,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