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给罗羽指了一条明路。
这路，却又是一条看不到终点考验着毅力和决心的布满荆棘的路。
迎着鬼老慈祥的目光，罗羽笑了。
这笑容，如同尘埃砾石下绽放出的小花，倔强，而又充满了生机。
“前辈，浑沌鼎都进去过，又有什么敢不敢的呢。”罗羽此言一出，一老一少同时开花大笑。
鬼老看上去很是高兴，命人撤去了茶盏，摆上了酒尊。
两人对饮，觥筹交错，没了年岁，没了身份的差别，宛若一对祖孙。
“突破三层，我无法帮你，必须你自己承受模索，小子，送你一句话，不管任何时候，不管遇到任何危险，心如枯木，自可见大光明。”鬼老的谆谆教诲，罗羽谨记在心。
“听说，你现在在炼器房当苦力？”鬼老突然不经意地说了句话。
“是。”
“感觉如何？”鬼老呵呵一笑。
罗羽也笑，道：“虽辛苦，却也经历了不少趣事。”
言语之下，丝毫没有将遭受的那些磨难表露出来。
鬼老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道：“小子，炼器房这地方，在一般人眼里，就是摩罗地狱，实际上，却是天鉴寺最为锻炼人的所在。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将你投进去炼化，进去的时候，是块顽石，出来，便是精铁。”
“世界就这样，好坏参半，明明看起来是坏的，实际上却是好的，明明看起来是好的，却是坏的。”
鬼老盯着罗羽，一番话说得格外有深意。
见罗羽呆了起来，鬼老又是一笑。
“天鉴寺这地方，人不足千，一帮小子却是勾心斗角。如今人心变了，往后为人处世机警一些，你性格仁厚，更要注意。有些人，就如同炼器房异样，凶煞无比，实际，却有可能在提携你，有的人对你甜言蜜语，说不定再盯着这打什么坏主意，明白么？”
鬼老似乎是有些喝多了，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最后干脆枯坐在蒲团之上进入了禅定状态。
罗羽见天色已晚，不敢在打扰鬼老，悄悄退去。
回来的路上，罗羽一直在思索鬼老说的这些话。
谁在暗中提携自己？谁有在打自己的鬼主意？这样的话，虚头八脑，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不过在罗羽看来，鬼老未免太高估自己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明白不过了，谁会打自己的主意呢？
进了天鉴寺的后门，顺着宽阔的巷道走回炼器房。寺院里寂静异常，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传来只声夜枭的啼叫，更平添了几分诡异。
眼见炼器房就在眼前，罗羽正准备闪射而入，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谁！？”罗羽蓦地转身，断刃鬼泣已经悄然在手。
十丈开外处，古树之下，一个黑影矗立在夜色之中，无声无息，若不仔细，根本现不了。
“好小子，不错。”那人出一声低笑，缓步走了出来。
一身黑袍，几乎是三两步就到了罗羽跟前，听不见任何声响。
那一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而这笑容之下，却又分明多了一些让人觉得寒冷的东西。
魂门门主，普智。
“参见门主！”罗羽虽然觉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见普智实在是蹊跷得很，但普智身份归为天鉴三尊，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怎能不对其恭敬有加。
“门主？呵呵，大力呀，都是一家人，莫要如此客气了。还是叫我二师叔吧。”普智满面春风，一副极其热情的模样。
二师叔？罗羽心里打了个趔趄。
天鉴寺门规森严，等级更是森严。外门弟子完全就是杂工一样的存在，对普巴普智等人称为师父师叔的，至少要在成为内门弟子之后方有资格，即便是这样，那些内门弟子一般也不敢如此称呼，所以，师叔师父的称呼，也就成为了亲传弟子的专有权利。
普智让自己称他为二师叔，显然是热情过了头，而且，普智此人，平日里少言寡语，既有城府，对待一般的外门弟子正眼都不看一下，为何今日普智如此的怪异。
“大力不敢。”尽管普智如此，罗羽内心却极其清楚自己的位置，躬身施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道：“大力今晚值夜，若是门主无事，大力告退了。”
“呵呵，倒是个懂得尊敬师长的小子。不错。不错。”普智呵呵一笑，忽然不介意，道：“也不急，大力呀，我找你有事。”
找我有事？罗羽心中越的狐疑。
普智贵为魂门门主手下门头几百，找自己这么一个苦力能有什么事。
“门主只管吩咐。”罗羽有些紧张了起来。
“来，坐下说。”普智指了指旁边的石桌石椅，弯身坐下，罗羽却是不敢，立在一旁。
看着罗羽紧张的样子，普智倒是笑了。
“大力呀，想一想你进寺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来天鉴寺那日，我也在场，咱们俩也算有缘。”普智摆出了一副自家人的样子：“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注意你，想一想，我来天鉴寺的时候，和你也差不多。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吧。”
普智这话，罗羽倒是听阳关说过，当日普智的确在场。
“这段日子，在炼器房如何？”普智道。
“还行。”
普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那个师兄啊，就是心胸太狭窄，睚眦必报，区区一个雪蛤，至于这么揪着不放么，不取你性命他是不会开心的，你即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苦。”
普智和普巴不和，在天鉴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在罗羽跟前这么说，就有些蛊惑的意味在里面了。
“大力不敢有此想，的确是大力毁了掌门的宝贝，掌门如此，大力已经感恩戴德了。”罗羽赶紧道。
“你这孩子，这里又没有别人，没必要和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普智硬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又道：“大力呀，你年纪太小，不明白人情险恶，我那师兄把你丢在炼器房，完全即使想弄死你，进了炼器房的弟子，有几个完整地活着出来的？”
这话，说得罗羽默不作声。
“这事情，我是看不过去，你这孩子，心底不错，和我很有缘，我打算明日去找师兄，让他把你转给我，加入我魂门，不知道你可愿意？”
让我加入魂门？罗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鉴寺三门，虽说魂门的实力已经过了器门，但是罗羽一直对魂门并不是印象很好。究其原因，还是魂门的氛围让他浑然不自在，器门虽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普巴又是那个德行，但至少器门弟子之间，还有人情味，而魂门，完全就是优胜劣汰冷冰冰的阎罗殿了。
不过魂门弟子修法迅、财大气粗、倍受重视，却是公认的，因为这个原因，连器门中的不少外门弟子都有想法要投入魂门旗下。
普智身为魂门门主，竟然主动要将自己收入旗下，这对于身为苦力一个的罗羽来说，未免有些太突然。
看着普智那一张笑脸，罗羽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条羔羊，有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受到普智的赏识，说不定不仅可以离开炼器房更可能在魂门内谋个一席之地，但想起鬼老刚才的话，罗羽觉得普智如此反常的举动肯定有反常的原因，天上不能白白地掉馅饼。
何况，器门对自己虽然不太好，但鸾秋玉、阳关等人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离开器门，罗羽在情感上还真的做不到。
不答应？
似乎也不太妥。普智城府极深，极为骄傲，身为门主主动找一个外门弟子，若是罗羽拒绝，那无疑是等于不识抬举，激怒了他，自己同样没有好下场。
怎么办？
罗羽不由得直冒冷汗。
你娘的普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