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了西安,德仁、红梅、逢玉跟鸳鸯、忠志招手告别,鸳鸯冲着红梅对德仁说话:红梅,星期天,别忘了和你爸爸到我家来玩,带上两个石膏像回去练素描。——你黄叔叔还要给你上素描课呢。
德仁雇了一辆蹦蹦车,三个人坐了,带上面粉、行李,直奔大刘家去。车子到了楼下,大刘在楼上看见了,便冲了下来,一手提一袋面粉,向楼上走去:嗨,都不要帮忙,我这是为了锻炼身体。
富生下来了,提着行李,拉着红梅上楼去了。月容抢着付了车费,领着逢玉上楼,高兴地对德仁说:干爸,王老师来信了。
德仁说:感觉如何?
月容略带羞涩:感觉?感觉良好。
德仁说:继续。
怎样继续?
书信来往。
说话之间,到了三楼,大家一同进去。洗了风尘,喝了香茶,吃了便饭。红梅到富生房间复习功课,月容拉着干爸要谈私事,大刘和女人连连叹息:咳,没人理睬我俩了,咱们和逢玉拉拉话吧。
月容取出王建设来信:干爸,请看,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德仁说:私人信件,我不能看。
月容提出疑问:既然你不看私人信件,为什么我写给王建设的三封信你全都看了?
德仁说:咳,你说这呀。你写的三封信,本来我是不要看的,可是王建设非让我看不可,他说信里面没有什么秘密话,我看一看可以帮他出主意,想办法。
月容撒娇的:干爸,我们写信谈恋爱,你给双方当参谋,我俩的**全让你知道了,我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德仁说:所以,为了维护你们的**权,王建设写给你的信,我坚决不看。
月容吃吃地笑着:干爸,你这样的表态是很好的,可惜有点迟了。你已经看了我写给王建设的三封信,你应该看完王建设写给我的三封信,才算公平合理。
德仁说:咳,今天我算栽在你月容手里了。好,把王建设的信拿来,我看。
月容呈上王建设的来信,德仁认真地读着:
月容姑娘:
你好。见文如见人,你的人美,文美,心灵更美。如果把你比作雍容华贵的牡丹,你的文则散出悠长淡远的清香,你的信读过三遍之后,才觉得浓香扑鼻,我也飘飘然如痴如醉了。
更使我陶醉的是你的心,一颗博大善良的心。情敌当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与人为善,于己为善,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隐忍,包容,传递着爱的宽厚,爱的深广……善良者始终善良,宽厚者永远宽厚,一生之中能够找到你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作为终身伴侣,我知足矣!
仰慕你的王建设
德仁一边读信,一边偶尔扫视月容一眼,月容粉女敕的脸蛋渐渐地变得红晕动人了。月容的嘴巴慢慢地启动着:干爸,别看了,没见过这样赞扬人的,怪肉麻的,看得人脸红心跳……
德仁淡淡地一笑:赞扬女孩子嘛,当然是捡好听的话说,人家看了心里才舒坦。你觉得肉麻,觉得脸红心跳,说明你看了王建设的信,已经动心了,甚至于是心心相印了。何况你的第三封信我也看过,你对小丽的赞美和包容,真的是很难得的,连我也想赞扬你几句呢。
开朗的月容有点羞涩了:干爸,你不是讲实事求是吗?怎么也来这廉价的赞扬呢?你再这样赞扬我,我快崩溃了。我难道真的有这样好吗?
德仁真诚的:月容,你想听真心话吗?
月容也是真诚的:干爸,我想听。
德仁说:你对小丽姑娘的赞美、包容和同情是有条件的,在你给王建设写第三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王建设真心喜欢你,他和小丽的交往是奉了母命不得已而进行的。当然,这是目前的情况,可是事情展下去如果情况有变呢?譬如王建设为了母亲的前程真的和小丽好上了呢?你还会对小丽这样赞美和包容吗?
月容不假思索的:根据王建设的来信和他对你的表态,情况不会有变的,你所说的“如果”呀,“譬如”呀,是不存在的。
德仁看月容这样痴情,这样真心,也不好深入地谈论下去。正在这时,大刘进来了,冲着女儿说道:乖女儿,你干爸经常为你的事情操心,顾不上和我谈心。好了,今天你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现在该我们难兄难弟谈心了。
月容虽然言之未尽,也只好随从爸爸的心意。德仁跟随大刘来到客厅,大刘女人还在和逢玉聊天,一见德仁过来,就叨叨开了:弟弟呀,我不叫你管月容的事情,你偏要管,你看,烦人不烦人?今天是个这,明天是个那,搅得你不得安生。
大刘说:老婆,别唠叨了,谈情说爱的事情,哪能不烦人呢?当年你追求我的时候,追不到手,还不是哭哭啼啼,痛不欲生吗?
女人拍了大刘一巴掌:去你的,谁追你啦?谁哭哭啼啼啦?把你的事情全都揽到我身上了。
女人冲着德仁一笑:弟弟,你评一评理,像大刘这样歪曲事实真相,是不是应该批评?是不是应该受到谴责?
德仁一脸严肃的:姐姐,你和大刘的事情,是你们的个人**,我不便介入,也不好表态,我是一个中间派。
女人笑笑:嘿嘿,好狡猾的弟弟。好了,你们兄弟谈心吧,我给逢玉复习一下功课。
女人领着逢玉走进里屋,望着女人的背影,大刘疼爱的:我这老婆真有意思,老夫老妻的了,还爱和我开玩笑,也不怕老弟笑话。
德仁说:大刘,据我观察,刚才好像是你先开玩笑的。
大刘反问道:是吗?
德仁说:看见你们这样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真叫人羡慕。
大刘说:你们两口才是真正的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呢。
德仁反问一句:我们相距2oo里,你怎么知道呢?
大刘笑了:看表现嘛。
什么表现?
生的孩子多呗。
呵呵,农村人老观念,头两个是女孩,不算数。何况,咱是个上门女婿,要给人家顶门立户嘛,这不,后来才生了两个男孩。
大刘笑笑:好了,老弟,咱不谈这些儿女情长的私事了,还是谈谈国家大事吧。
德仁说:国家大事有政府管,有国家领导管,咱们普通老百姓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大刘说:你不是欣赏这样一副对联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你不是和老高组织了山坡讨论会,谈论国家大事,还吸收我参加了吗?现在怎么说出这样不符合你性格的话来?
德仁叹了口气:当时有老高参加,老高是个老革命,天不怕地不怕,就想讲真话,就敢讲真话,我们呢?我们有这么个资格?有这么个胆量?
大刘说:老弟,组长,你怎么越活越胆小了?三年多劳教经历过,18年农村劳动经历过,现在落实了政策,恢复了工作,怎么反而变得谨小慎微了呢?老弟,没有老高参加,我们两人也可以恢复山坡讨论会的光荣传统。要不,有些话憋在心里,真能把人闷死。
德仁说:我不是胆小怕事,只不过思想有些憋闷。按照上边的政策,错划右派分子的问题应该得到彻底改正,可是我的改正材料留下了许多尾巴。当我提出意见的时候,主管的领导却说:“你的问题能得到改正,就很不错了。当年把你划成右派,说明你还是有错误的,现在即使给你改正了,你的错误也不能一风吹啊!”咳,这都是什么理论啊?
大刘也是愤愤不平:一句话,不想给你顺顺当当地改正嘛。也许这个主管领导,正是当年给你划定右派的领导,他怎么能够轻易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呢?在改正的材料上给你多留些尾巴,不就证明他的正确吗?
德仁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的许多领导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即使生了一些错误,也不愿意承认,更不用说平反和改正了。
大刘兴奋地:老弟,我要和你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粉碎“四人帮”以后,出来了“两个凡是”,“凡是**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一听见这个方针,我就忧心忡忡,难道要把**的指示和决策当做圣经一样崇拜,永远不能改变?难道特殊时期还要继续进行?难道阶级斗争还要天天搞下去?难道许多冤假错案要石沉大海永无昭雪之日?
德仁说:感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辩论,打开了“两个凡是”枷锁的禁锢,使全党彻底解放了思想,才有了大规模地平反冤假错案,右派分子才得以重见天日。
大刘说:老弟,照你这么说,一篇文章解救了一个社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篇文章功不可没啊。
这时,月容兴匆匆地走来:爸爸,你们的讨论结束了吧?我想和干爸再谈谈心。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