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走进安平村
德仁走下公共汽车,站在公路旁向安平村望去,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染上黄色,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水雾蒸腾,幻影迭出,竟然是诗情画意的美妙。一阵阵夏风拂面而来,掀起层层麦浪,带来丝丝麦香,——只有长期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能有的那种沁人肺腑的感觉。德仁舒展双臂,来了几个深呼吸,让渭北麦田的芳香润泽着他的五脏六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坦。远望安平村,树木葱葱,炊烟袅袅,侧耳细听,似闻鸡鸣犬吠,人声盈耳,他不觉眼睛湿润,轻轻地呼唤着:安平村,我回来了!秀兰,我回来了!
德仁背好背包,挺起腰杆,离开公路,向安平村走去。突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安平村出来向公路上奔来,……近了,近了,来人骑着自行车加速驶来,快到跟前的时候,他猛地刹住车闸,车轮还在顽强地向前运动着,地面上磨出了黑黑的印痕,即使如此,强大的惯性仍然迫使骑车的人向前倾倒下来,德仁吓得啊呀一声喊了出来……这时,只见来人猛地向右前方跳了下来,顺手把车子向左边一推……他身手十分灵活,顺着惯性跳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摔倒,而是连续向前噌噌噌地蹦了几下,就紧紧地抱住了德仁……德仁惊魂甫定,站稳了脚跟仔细看时,不是自强还是谁呀?德仁骂了声“冒失鬼”,再看自行车时,车子倒在地上,后轮还在唰唰地转着……
自强扶起车子,把德仁的背包放在后座上,推着车子和德仁边走边谈:德仁哥,你问我咋知道你回来了?我能掐会算呀!我算出来你今天回家来了。还没到五一,我就算出来要包产到户了,果然这几天,包产到户在安平村试点搞得热火朝天。其实嘛,说是试点,我看是大势所趋,很快就要全面铺开了。德仁哥,你在农业社呆了十几年,什么不了解。农业社真是懒汉的摇篮,勤人的克星,懒汉磨洋工,勤人干着急,一人能干完的活,十人去干,一天能干完的活,要干十天,你说急人不急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德仁兴奋地:包产到户好,早就应该包产到户了。要是前些年就实行刘少奇包产到户政策的话,中国不知道要前进多少年哩。可惜刘少奇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了,在特殊时期中被迫害致死,他是死不瞑目啊!
自强说:德仁哥,我可要揭你的老底了。你现在是这样说的,可在特殊时期中,大队召开批判刘少奇的大会,你总是第一个发言的。
德仁叹了口气:唉,大队安排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做了过河卒子,只好拼命向前。
自强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家承包了五亩土地,其中还有几亩麦田,秀兰姐正在发愁呢。
德仁笑了笑:土地是个宝,谁也离不了,只要有土地,何必去发愁?
自强说:话是这样说的,对于有劳力的人来说,承包的土地越多越好,可是对于女人女圭女圭来说,种地困难就多了。
德仁一身轻松的:自强,不瞒你说,我这次回家是迁移户口的。
自强惊讶地:迁移户口?太好了!五叔怎么办?
德仁笑笑:当然是全家一齐走么。
自强说:好,德仁哥,让五叔跟你到西安享享清福,你这上门女婿就把孝名落下了。
德仁说:嗨,这是应该的嘛。
德仁远远地望见村口站立着一个女人,从那S形的窈窕身影来看,不是玉娥还是谁呀?德仁心头一热,暗暗埋怨着:玉娥啊,你何必这样?何必这样热情地关心我?搞得我在自强面前都难以为情了。
自强看德仁向村口张望着,也就实话实说了:德仁哥,我哪里能算出你今日回来呢,是玉娥在村口看见你下了汽车叫我来接你的。
德仁有些感动,却又不露声色的:这个玉娥,奇了怪了,难道长着千里眼不成?
他们说说话话,到了村口,那个袅娜妩媚的女人果然是玉娥,玉娥笑得粉脸绽开了芙蓉花:我就说么,手心发痒,来亲人哩,德仁哥果然回来了。
自强笑了:玉娥,你不嫌羞,女人手心发痒来的不是一般的亲人,而是最亲密的男人。
玉娥满面绯红:自强,你吃什么醋呀?我还没有解释清楚,你的嫉妒心就上来了。不是我的手心发痒,是秀兰姐的手心发痒。今天早上,秀兰姐对我说,昨晚她的手心发痒,可能德仁哥今日回来。做好午饭,没顾上吃,我特意到村口来看看,秀兰姐说的话究竟灵验不灵验。想不到我刚刚站在村口,朝着公路上一望,正好有一辆从东边开来的公共汽车停在路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瘦瘦的高个子,不是德仁哥还是谁呀?
自强哈哈大笑:玉娥,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刚才你应该早说清楚嘛,叫我白白地嫉妒了一阵。
玉娥瞪了自强一眼:小肚鸡肠!我还偏偏把德仁哥叫到咱家吃饭,你爱嫉妒就嫉妒去。
德仁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还是回家吃饭好。
玉娥说:有啥使不得的?干哥干妹子,和亲人一样,吃一顿饭算个啥?你一回家,忙这忙那的,哪有时间再来看我呢?
自强听玉娥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违背她的心意,便推着车子朝他家走去,德仁也不好过于生分,便跟着进了自强家门。自强爹迎了上来,和德仁打过招呼,对玉娥说:我和逢春吃过了,逢春上学去了。
自强爹去休息,自强提着背包,招呼德仁进入他的屋内,玉娥指派自强:一路尘土的,还不快去端盆水来,让德仁哥洗洗脸。
自强说声“夫人,是”走了出去,玉娥喜眉笑眼,迫不及待地搂住德仁亲了一下,德仁心慌意乱地连连说着“不敢,不敢”,推开玉娥逃到院子去了。自强端水过来,德仁说:就在院子洗吧,别弄脏了你的屋子。
自强放下脸盆,玉娥拿着一个摔子走出屋子,要给德仁摔打身上尘土,德仁要夺摔子,玉娥哪能给他,嘻嘻地笑着:德仁哥,你乖乖地举起胳膊,我给你摔打身上的尘土。你当干部了,我巴结巴结你,粘粘你的福气。
德仁只好举起胳膊,让玉娥用摔子前前后后地摔去他身上的尘土。自强不无嫉妒的:玉娥,你使点劲嘛,这样才能把尘土摔打干净。
玉娥嫣然一笑:自强,你心瞎了,你想让我把德仁哥打疼吗?打疼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德仁看玉娥说话酸溜溜的,窘得满脸通红,进屋里拿了背包,给玉娥掏了一包水果糖,给自强塞了一盒纸烟,便背起背包大步向门口走去……玉娥落了个无趣,那白女敕的脸蛋便红一块青一块地转着颜色。自强一看,哪敢放德仁走了?跑过去就把德仁拽进屋里,悄悄地劝说着:德仁哥,你这一走,玉娥的脸面往哪儿搁呀?你俩的关系本来就不一般嘛,你不用担心我的感受,反正我晚上和她在一个被窝睡觉哩,她大不了和你开开玩笑罢了。你乖乖地坐到这儿,我给你端饭去。
自强端饭进来,又把玉娥推进来,说了声“你们吃饭,我还有事”,闭了房门出去了。这里,玉娥羞愧难忍,双手捂住脸庞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德仁十分为难,只好说些好话劝说:玉娥,好妹妹,都怪干哥,当着自强的面使你难堪了。好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别人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玉娥噗嗤一声笑了:嘻嘻,我才没有哭,我哄你呢!
玉娥取下双手,笑意喧然,妩媚娇羞,德仁的心微微动了一下,玉娥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他,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德仁一看,玉娥成了手背上的蝎子甩不掉了,转念一想,反正要迁户口了,以后和她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现在就随她去吧。德仁想起他们多年的交情,想起玉娥对自己的好处,心里也是涌潮翻浪,激动不已,可是他还是竭力地克制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玉娥躺倒在德仁的怀抱里,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情:德仁哥,自强出去了,就是让咱俩亲热一下,你不亲热他也认为你和我亲热了,你索性放大胆一些,走到菜子地就不怕穿黄衣。
玉娥越说越激动,刺拉一下就月兑去上衣,露出白女敕挺起的胸部,德仁看了免不了一阵心跳脸热,可是他今天下了决心,绝不再越雷池一步,就拿起衣服劝玉娥穿上:玉娥,自强是个老实人,你要好好地和他过一辈子,咱们要对得起自强,过去咱们没有越过界限,今天更不能……玉娥,我家户口要迁走了,农村也包产到户了,你和自强要上好电大,争取一个远大的前程。
玉娥眼泪汪汪地穿好衣服,紧紧地抱住德仁:德仁哥,既然这样,我不再勉强你,可是我这么折腾了半天,你总得给我一个台阶下啊!要不的话,妹妹就太没有面子了。
玉娥扬起俊俏的面庞,德仁轻轻地亲了一下,笑了笑:好个玉娥妹,娇娇多妩媚。好花焉能折,莫把良心昧。友妻不能欺,你说对不对?
玉娥红着脸:对,对。
德仁走出门来,自强正在门前转悠,德仁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自强,你不该走出来哇。过去,我没有侵犯过你的玉娥,今天更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玉娥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地对待她。
自强激动地抓住德仁的手,眼睛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