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村依山傍水,群山环绕,绿竹围村,风景美丽。
过了村口的大榕树,就是张君平的家。推开厚厚的大门,赫然现里面是一个偌大的院子,面积足有二千多平,围墙用红砖堆砌,院落空旷,间或植上几株绿竹幽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这当然和张君平肆意圈地少不了关系。据说红星村除了大榕树外,最标志性的建筑,就是张君平的家了。
张君平热情好客,仗义豪爽,他的家自然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基地。从小到大,五人的绝大多数活动都是在这里生的,弹玻珠,玩牌九,抽土烟,射弹弓,等等。
将空空的背包丢到井边的石板上之后,张君平走进卧室,将床头的音响开至最大,高亢激昂的音乐顿时响起,飘上半空,传至远方,似在告诉全村人,主人回来了。
音乐是清一色的dJ舞曲,张君平随着音乐摇头晃脑,飘飘然然说:“今晚我们去新城kTV玩吧,朝亮,把上次剩下的石灰粉带上吧!”
石灰粉当然不是真的石灰粉,而是娱乐场所最常见的k粉。k粉颜色洁白,和石灰粉没什么区别,吸入之后却可以让人亢奋,配合激扬的舞曲音乐,让人产生如梦如幻的错觉,令人飘飘欲仙,神游太空。
k粉有害,这是不争之事实。作为娱乐场所重点打击的对象,k粉在n市的流通非常隐秘,不是熟人拿不到货。不过说也奇怪,n市的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几乎无一例外地可以看到古惑仔们“索k”的影子。一边是严厉打击,一边是k粉泛滥,倒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奇怪的乱像。
张朝亮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说:“好!我这就去拿!”
“等等!”张君平叫住了兴匆匆地往外跑的张朝亮,说,“轩轩在家么?”
张朝亮难掩欣喜道:“在!高考之后他一直在家!狗哥,你还不知道吧,轩轩对你的那些碟片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呢!”
张君平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挥手说:“太好了!你去把轩轩也叫来!”
“好嘞!”张朝亮说话之时,人早已像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轩轩名叫马宇轩,是红星村的标志性人物,此子天资聪颖,强闻博识,又兼勤奋好学,刻苦认真,自小学一年级始,至高三学期结束,每一次考试均是全级第一名,从未旁落,所以被冠以“红星村天才”的头衔。马宇轩之名不但在红星村响当当,就是整个蓝河镇,甚至放眼整个n市,也是赫赫有名,“为人不识马宇轩,便称学子也枉然”就是对其最佳的赞誉。
就在刚刚结束的高考中,马宇轩毫无意外地成为n市的高考状元,并一举打破n市所有的高考记录,包括单科最高分,总分最高,交卷度等等。小小的山村,出了大大的状元,蓝河镇顿时沸腾了,一时间媒体纷纷报道,学子顶礼膜拜,马家的门槛愣是被踏破了好几条。
张朝亮出了门,走了几十步就来到了马宇轩的家门前,他远远地站在一处角落,双手合什,大拇指稍微弯曲,指间形成一个小孔,然后用嘴对着小孔,有节奏地吹出像是布谷鸟一样的叫声,声音此起彼伏,有长有短,似是蕴含某种暗号。
原来马宇轩家教极严,父亲从小就不许他和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来往。偏偏这个马宇轩虽是品学兼优,交友却是另辟蹊径。他根本不喜欢和好学生做朋友,反而和张君平这种小混混过从甚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拓宽见解,丰富阅历。
张朝亮吹完口哨之后,回家拿了k粉,转身折回张君平的家中。他知道马宇轩一定会出来的,刚才的口哨是众人商议好的暗号,时间和地点都隐藏在暗号之中,这么多年来,马宇轩就依靠这些暗号,参与蓝河五虎的一系列活动之中。
果不其然,没过了五分钟,马宇轩就推门而入,冲着众人会心一笑,喊了声:“狗哥!”
马宇轩高高帅帅,斯斯文文,予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神态满不在乎的,非常引人,眼神深邃灵动,配合嘴角溢出的那一抹笑意,使人感到此子他日绝非池中之物。
张君平非常感兴趣地问道:“轩轩,考上什么大学?”
“中大。”
“中山大学?”
“嗯!”
张君平颇感意外,和众人交换了眼神,奇怪地问:“怎么不去清华北大?分数没够么?”
“够了!绰绰有余!”马宇轩摇了摇头,说出了缘由:“不过我嫌清华北大太远了,想想还是中大好,就在省城,来回也方便。狗哥你们不也是在省城打工么?”
虽然觉得考上清华北大更加轰动,但是中山大学作为g省的名牌大学,其实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张君平觉得像马宇轩这样的天才,无论去到哪所大学,都一定会出人头地,因此也并不感到失望,轻轻地拍拍马宇轩的肩膀,鼓励说:“中大也不错!轩轩,你是我们红星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出来赚大钱,不要像我们这些古惑仔一样,初中毕业就出来社会上混日子。”
简单的鼓励,让马宇轩再一次肯定地觉得,张君平等人虽然是古惑仔,但一直当自己是兄弟,并非父亲口中所说的“损友”,交友贵乎知心,只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又何必介意他是古惑仔,还是好学生呢,他压下内心的想法,淡淡道:“我知道了!狗哥,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不会给红星村丢脸的!”
张君平循例说完鼓励的话后,轻轻地拉开抽屉,掏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碟片,洒在桌上一字排开,邪笑道:“轩轩,这些碟拿去,就当是狗哥对你考上大学的奖励,哈哈!”
众人立刻肆无忌惮地出一阵只有男人才懂的婬笑声。
碟片是清一色的俗称a片的光碟,封面上袒胸露乳的风骚女郎,摆出一个个撩人至极的诱惑姿势,令人看了血脉喷张。很难想象,像马宇轩这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居然也会喜欢上这种碟片,并且乐此不彼,要是让学校的老师知道了,只怕要大跌眼镜了。马宇轩目露精光,饶有兴趣地一一翻看,不时挑选着什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名牌大学生,和这些三俗的碟片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轩轩,别挑了,全部拿去!我这里还一大把!”张君平笑道。
马宇轩并不贪婪,选择性地挑了几张之后,随即把剩下的留在桌面,把玩着手中的a片,说:“老规矩!步兵我拿走,骑兵留下!”
步兵和骑兵都是指代术语,步兵没有马,骑兵有马。很显然,步兵的意思就是指**片,骑兵的意思就是指有码片。
张君平忍不住捧月复大笑道:“轩轩,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啊!像我们这种阅尽天下a片,心中自然**的狼友,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在我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陈小东得意洋洋地推波助澜地说:“狗哥那么毒的眼睛,任何女孩子站在狗哥面前,都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嘿嘿!”
马宇轩会心地一笑,他觉得这样很好,朋友之间有话直说,不做作,不假装斯文,大家都是山里人,乡下小子,该低俗就低俗。平时他顶着“红星村天才”的光环,言谈举止都要大方得体,只有在蓝河五虎面前,马宇轩才可以轻松惬意地放纵,肆无忌惮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活得那么累。
张君平玩笑一番,看了看时间,说:“轩轩,你该回去了!费事你爸又要数落你一顿。晚上我们去新城kTV,你要是能出来的话,我们带你去玩!”
马宇轩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将碟片藏入怀中,迅跑回家里。
将碟片收藏好之后,马宇轩出了村子,沿着长长的河堤溯流而上,河流界划出一片片的良田,水稻的长势喜人。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下大地,黄芒铺地,营造出一副祥和安宁的画面。
父亲就在半山坡上辛勤地劳作,马宇轩踏上田埂,远远地看着父亲弯曲的背部和两鬓越来越多的白,心情渐渐沉重起来。父亲任劳任怨,操劳了半辈子,虽然管教严厉,却始终是为自己好。想想自己平日对父亲的严厉多有抵触,马宇轩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很不懂事。
“爸!”马宇轩哽咽地喊了声。
父亲并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这些年来,父子俩的交流不多,两人都是沉默的类型,父亲一直辛劳耕作,默默付出,供马宇轩读书;马宇轩也是勤奋读书,默默学习,用成绩来报答父亲的恩情,虽是父子,平素也很少谈心。
“爸,我刚才去石狗家里了!”马宇轩试探着说道,同时观察父亲的反应。
都说知子莫若父,父亲当然知道马宇轩喜欢和蓝河五虎一起玩。事实上随着马宇轩渐渐长大,判断力和自制力与日俱增,父亲的管教已经越来越松了,父亲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他最是清楚马宇轩个性执着,与其严加约束,闹得父子不和,倒不如放之任之,避重就轻。
父亲淡淡地说:“哦?是么?他不是在省城开车么?回来干什么?”
见父亲的语气平和,马宇轩放下心来,说:“他说打工赚不了钱,想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搞头!”
“回家更没有搞头!”父亲不假思索地说,“都说我们g省是全国最富的省份,但是谁都知道g省的展在于城市。农村呢?一直是原地踏步,和三十年前没什么区别。你自己回想一下,现在的红星村和你出生时的红星村有什么改变?没有!田还是那些田,地还是那些地,路还是那些路,人还是那些人。虽然国家一直强调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但是东南沿海的各个省份将8o%的精力集中在城市建设,对农村的扶持力度则是小之又小。要想达,就一定要到珠三角的大城市去,那里才有机会,回到农村是没有希望的!”
马宇轩知道父亲喜欢看新闻,关注时事,因此对于社会经济有深入的看法,并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农村小老头,他对于父亲的某些看法还是认同的,好整以暇地说:“新农村的建设,在北方开展得很快,南方则有一定的滞后性。不过我相信随着国家政策的扶持,快则三年,慢则五年,g省的农村一定会迎来一波展的高峰的。”
父亲弯着腰微笑着说:“也许吧!爸爸辛苦供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走出大山,到外面去闯荡世界,不要像村里那些文盲一样。红星村的教育氛围太差,当家长的都不肯花钱给孩子读书,总是怂恿孩子们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减轻家庭负担。这种做法是鼠目寸光,没有远见的!老八你知道吧?你知道他爸爸是怎么教育他的么?他爸说:儿子呀,读书没用的,咱就是农民的料,你只要能认识农药瓶子上的字就行了!”
马宇轩想不到父亲这么幽默,一下子被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说:“爸,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会让所有人知道,读书是有用的,知识就是力量!”
父亲平静地说:“你知道就好!你是全家的希望,上了大学之后,不管成绩怎样,最重要是生生性性,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马宇轩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