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四目之间,利箭平行擦着双方的视线向女人飞速靠近。殷昱在看她,或许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而温冉冉不一样,在她眼里,这更是一种气的较量,并且……她也想寻个答案。
电光火石之隙,羽箭的前半截已经越过了温冉冉,在她眼皮底下擦着颈部掠过,从而在她耳下带起一流旋风,几乎是同一时刻,箭末尾上的羽毛与女人左颈相擦,缘于速度的关系,这世间至软之物也扫得她丝丝疼痛。
箭的终点最终落在女人身后的那棵树上。闻得箭头没入树干的钝响,温冉冉这才缓缓回头,原来殷昱射的……竟是只松鼠!
“皇后怎么不躲开?朕还以为要射不准了。”
殷昱纵马来到温冉冉跟前,细细地打量着女人的擦伤处,“你看,都红起来了。”
这个傻女人,直直的利箭不躲,跟他赌什么气啊。
不过令外而言,她刚才是全全地相信他么?她料定了他不会伤她么?
男人伸手附上女人颈部,拇指在那一绺红肿处来回摩挲,沙沙麻麻的感觉让温冉冉不自觉倾身躲避。
“臣妾该死,扰乱了皇上围猎的秩序。”
温冉冉低头做做场面,亏他还知道收敛,可拿只松鼠在她面前佯端势力未免太放肆了吧。或许他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或许仅仅是想看出戏,但是他一定不知道箭擦脖颈的感觉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皇上好箭法!”
“是啊是啊,相隔如此之远,皇上还能一箭射中那如蝼蚁般的松鼠,相比之下,微臣的那两下子真是上不得台面呐!”
……
此情此景下,殷昱身后的很多大臣跟上来溜须拍马,当然也有少数几个沉默的,不过没有一个人提起方才帝后之间的较量,好像所有人都没有看见这一段儿,其中也包括她的大哥温启正。
是啊,谁又敢提呢?谁敢说皇上对皇后动了杀心?谁又敢承担脑袋搬家的危险?
殷昱只是笑对众人,几乎没再有什么言语。再会拍马屁的大臣面对这孤掌难鸣的局势也撑不了多久,果然不一会儿,周围的人就想不出什么新鲜辞藻了,一大帮人就这么静静地聚在一起,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殷昱抬头看了看天,仰首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她。
“在这里时间就是过得快啊,已经快午时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殷昱话语一毕,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供皇上和皇后先行。
“走吧。”殷昱对温冉冉说道。
女人恭谦地点了点头,手掌暗地里模了模那条被扎的马腿,过去了这么一会儿,马儿应该可以走了。温冉冉转着缰绳跟在殷昱身后,“大病初愈”的白马腿脚还不怎么利落,时而颠簸一下,连带着马背上的温冉冉也跟着抖一抖。
幸好这里还没经历电气时代,要不然后面的人准以为她触电了。
骑着马走了一小会儿,前方的殷昱明显放慢了马速,温冉冉瞧见后也不调整马缰,等着男人跟她并肩持平。
下面的节目是:皇上有话说。
“皇后,刚才在围猎途中,朕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殷昱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俩人可以听见。看着男人脸上漫起痒痒的笑意,倒跟黄君颇有几分相似,温冉冉觉得阴谋家又开始活动了。
黄君就是黄鼠狼。
“什么有意思的事让皇上瞧见了?”
没办法,她不得不给他台阶下。
“朕刚刚见到皇后的时候,好像看到皇后的马儿戴簪子了,可是等朕仔细看去的时候,那簪子又不见了,你说,是朕眼花了么?”
此时好不凑巧,温冉冉的马又“咯噔”地癫了一下,生怕人不知道它挨了一扎。
“呵呵,皇上又在逗臣妾玩耍,哪有马儿戴簪子的?臣妾可没瞅见过!”
温冉冉推聋作哑,打算蒙混过关,虽然她可以确定殷昱看见了她插在白马颈部的那枚簪子,可在她两眼目盲的时期,她都是不清不楚的,又怎么跟他解释呢?反正他对她的怀疑都能汇成一条河了,也不在乎这点儿了。
“呵,那果然是朕两眼昏花了。”
风起扬尘,吹落了殷昱脸上的微笑,男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原轨,再无方才的生气,像一条千百年的河流依旧自西向东。
她又令他失望了,唉,这能怪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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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化围猎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六天,大概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够班师回朝了。温冉冉双手伏在羲和楼的露台上,幽深的树林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更显幽暗,也不知道殷昱此时正在那个角落里围猎野猪……
尽管阳光强的刺眼,可是温冉冉还是选择待在露台上,身后的屋子里,林娴妃和静妃也不知道在聊着什么,还有云想容,应该站在林妙音的身边不离一瞬吧。
不,还是应该叫她流月。
女人笑了笑,在阳光下更显苍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稳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温冉冉侧过脸,看见了走过来的祁连笙。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祁连笙弯着腰,一板一眼地行着君臣之礼。垂下的两缕碎发在眼前扶摇轻晃,时而触上男人纤长的眼睫,勾起一阵痒痒的感觉。
腰板久躬不抬,因为女人迟迟没有发话,祁连笙心下奇怪,可尽管如此,他的动作仍然没有变化。
“要是本宫永远不说平身,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直起腰儿了?”
祁连笙听着女人含笑的话语,看见手臂上多了一双柔荑。
温冉冉伸手扶起了男子,几步走到他身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像一块木头。”
女人巧笑倩兮地说着,男人则淡淡地略加思量,而后言:“没有。”
温冉冉“扑哧”一声笑出来,在淋漓的笑声里,她也想通了,也是啊,只有这样的答案才是一个木头能说出来的答案。
“本宫和你……是朋友,以后见了面,可以不用这么-怕-本宫。”
祁连笙触上女人绽开的眉眼,眼神闪烁了几下又别了过去。露台就是温暖啊,阳光都晒到他骨子里去了。
如果没有听错,“朋友”这个词是他成为质子以后第一次听到。
“娘娘说笑了。”
就知道男人会这么说,温冉冉歪着脑袋耸耸肩,“你倒是精明啊,要是以后某一天你承认了本宫是你的朋友,那你就是甩也甩不掉本宫了!呵呵。”
祁连笙垂下眼帘,偷偷地遮住眼角的一丝笑意,此时回想起过去女子的话:
“本宫一旦认定某个人就非他不可,这个毛病可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过来呢。”
看来,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夸张。
这时楼下忽然吵杂了起来,温冉冉探头看去,楼下的守卫护队正调整纵队,一队一队地向羲和楼后方跑去。
这架势是要去打仗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温冉冉急忙同祁连笙回到屋里,此时一个步兵正好跑上来报信:“禀报各位娘娘,后方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大批士兵,我们的骑射兵已经先去查看,请各位娘娘留守这里,不要随意走动以防不测!”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遭到了偷袭?!”
王涟晶扬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士兵。木兰围场的主要的步兵骑射兵都随皇上大臣入林围猎去了,留守在羲和楼的只是少数,万一打起仗来,她有几条命够砍的?!
“静妃娘娘稍安勿躁,是敌是友目前尚未确定啊。”
林妙音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规劝着慌乱的王涟晶,末了叹了口气,与身旁的流月对视一眼,也是无可奈何。
“那你先下去,一有什么情况立刻上来汇报!”
温冉冉相对冷静地吩咐,身旁的祁连笙也皱起了眉头。此刻大家都有一种感觉,不祥。
王涟晶紧张的捏着手指,往日的傲气难窥一分,也难怪,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一辈子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情。相比之下,林妙音则冷静的不止少许,唯有从捏紧襦裙的右手中才能发现这被隐藏的紧张。温冉冉背手而立,神经也崩到极点,耳朵紧紧听着楼外的声音,希冀着微弱的奇迹。
紧张的气氛似乎将流动的空气拉成了丝线,紧紧缠绕在每个人的脖子上,憋闷的感觉顶在胸前,却没有一人敢深呼一口气。
随着一声明显的刀剑之响传来,氤氲在空气里的火药一触即发!
来者,不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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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长老吃午饭去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