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昱……来了？
温冉冉沉了两分心气，双脚迈出门外，目光轻浅地落在长廊的尽头，等到殷昱的身影一绕过拐角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女人毕恭毕敬的屈膝，面首下垂，颚抵前胸。
等着殷昱走近了，温冉冉软绵绵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臣妾恭迎皇上。”
“嗯，进屋吧。”
殷昱先脚迈进屋里坐下，温冉冉随后来到桌前给男人斟上一杯茶。
“不知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
殷昱抬眼在温冉冉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看见斜插//入髻的金步摇灿灿得闪着白光，接过茶盅，男人将扑鼻的清淡吸入鼻下，仿佛眼中的一方视野也逐渐碧绿丛生。
“朕不来，皇后就不想来见朕吗？”
眼波在瞳中打着漩涡儿，女人拂袖敛唇，徐徐轻笑：“试问这后宫中的女人有谁不天天盼着见到皇上？”
温冉冉迎着殷昱的目光坐到男人身边，眸光乍亮：“臣妾今日刚做打算去面见皇上呢，没想到皇上倒给了臣妾一个惊喜。”
“惊喜谈不上。”殷昱伸手握上女人的柔荑，“朕只不过是掐指一算，算到皇后想要见朕罢了，看来这些卜卦之书也不全是骗人啊。”
温冉冉低头掩去些许嘲意，什么时候他俩说话才能不绕弯子？掐指一算……还真以为这是摆弄算盘啊。不过从他的口气上听来，似乎也是有备而来。
“方伎卜卦，天命是一要素，但也因卜卦之人不同而影响结果，皇上乃天之骄子，什么事情到皇上面前不都遂了您的心？”
嗯？殷昱挑挑眉，眼尾勾起一抹玩味。他的皇后嘴巴可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送他一抹蜜糖还不忘在他身上捅上一刀，看来他今天真没来错。他和她总会有一天要面对温家的事，而今天应该是个开始。
“皇后有话不妨直说，再这样下去朕可要被你绕糊涂了。”
殷昱半是装傻充愣，把先手的机会让给温冉冉，温冉冉接过这烫手的山芋没处扔，只得捧在手心儿冷汗流。个老狐狸！一定要她先说是吧？！
“臣妾已经听说了大哥的事儿，”温冉冉无奈地扶着额头，“大哥的鲁莽铸下了大错，臣妾心里一直有所介怀，可他毕竟是臣妾的大哥……臣妾并是为大哥开罪，只是想寻个明白，不知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和大哥怎么会突然起了争执？”
殷昱握了握女人的手，双眸里的明镜映着温冉冉小小的影子：“皇后的心情朕可以理解，不过像这样不好的回忆，朕不愿去想起，过去了就过去了，朕在这里答应你，温启正的性命朕给你留下来。”
可兵权是没了吧。到头来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的不杀之恩？温冉冉冷冷地笑着，像他这般藏着掖着不告诉她，那这件事情十拿九稳是殷昱的阴谋了。
“那……不知大哥什么时候可以从地牢里放出来？”
“这……”殷昱隆起眉，眼里一浪一浪地翻着纠结，“御前拔刀按大周律法来讲已经是死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能留他一条性命已是极限，恐怕温启正暂时还不能出了地牢，不过……”
殷昱话锋一转，唇边带笑泛起涟漪：“以后若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朕一定记在他头上。”
“皇上……”温冉冉满目晶莹地望着男人。
谁来替她一掌拍死他！明明是见不得光的阴谋还要说的这般伟大！
“如果皇后没什么事，朕就回御书房了，今日的奏章可不少。”
殷昱看着温冉冉欲语还休的模样，一丝笑意差点从嘴边流了出来。瞧他的皇后真是纠结得不行，连话都不会说了。
男人站起身准备得便宜走人，熟知袖子被人轻轻一拉，转头看去，殷昱闲静的脸色陡然一顿。
女人眼中的深沉令他迟疑。
“皇上，臣妾有一言。”
温冉冉站起身走到殷昱身边，男人的双眼莫测如星象，让她的心也隐隐地颤动。别过眼，温冉冉目视着门外，秀口吐露芳语：
“皇上，温学尧大人在您眼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除却身份、除却权势，他在您眼中真的是一个贪幕权势的小人吗？”
温度降冷，大门敞开，女人吐露的文字就像嘴边呼着袅袅白气，只是刚触上冰冷的空气就开始四处逃窜，仿佛她的话就是一场弦外余音。
“青山忠骨，洋洋热血，早在十年前温大人就成为了大周的民族英雄，皇后何言贪慕权势？”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殷昱的话如若斟出的茶水汩汩弥芳，可它仍是撼动不了温冉冉，因为女人知道它始终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真心。
殷昱的话里很少有真心，所以再动听的语言也不过是一场管弦之奏，听听便罢。
温冉冉失落的脸庞印在殷昱的眼睛里，任它慢慢地沉到男人的湖底，一直沉到他再也触不到的地方……突然叫他有些惊慌。
“可是，皇后方才的话里有两处错误。”
闻言温冉冉转过脸来看着男人，殷昱沉甸甸的目光里流露着微妙的变化。
“第一，权势不等于女人，对于男人来讲不是简单的爱慕，更多的……是征服，不，说是征服也不恰当……”
殷昱弯了眉眼，淡笑中潜着一抹厉荏，“或许权利是唯一让男人觉得充实的东西。”
是吗？若是站在皇权之外的人说这样的话，她还愿信他一信，可是身在庐山中的他也这样说，她怎么就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凄惨的谎言。明明是帝王之高毁了他的家庭，明明是皇权之乱抹杀了他的天真，权势……就是这样一种可怕的东西怎么会让他觉得充实？！
温冉冉再看向殷昱，男人的目光却并未动摇。
是她哪里错了么？或许对他来讲，在脆弱的情感消失殆尽的时候，权势也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东西了。
“那么第二呢？”女人问道。
“第二？呵呵，”殷昱笑了，“懂得征服权势的男人从来不是什么小人，江山一代一代的更名换姓，最终总是终结在强者手中。”
殷昱一步一步靠近门口的女子，直至俯视的目光正好触上女人锁骨的一片明肌。
“冉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争权夺势从来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当站在离天空最近的位置时，谁都会忍不住伸出双手去触碰天空，比起人为，更是天命！”
“这未免太武断了。”温冉冉摇头，“皇上就从未考虑过-信任-这个要素吗？”
“信任？”殷昱嚼着女人的话，半晌呵气一笑，“信任是存在的，然而，都是暂时的。冉冉，你没听说人的想法都是在改变的吗？因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因时代的不同而改变，恐怕这个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了。”
温冉冉立在原地，连殷昱离开屋子的时候都未曾只言一语。看着男人的背影，女人忽然觉得他的生命是涅槃而来。只有经历涅槃之痛才会忍受更多的人间苦楚，背叛、寂寞、寡欢，哪一样是他逃过的？而他……肩乘着痛苦的同时，也一定会将敌人燃烧殆尽。
她要成为那个灰烬么？
……不。
－－－－－－题外话－－－－－－
天天码字不知道手指头能不能变得细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