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么？”
女人的十指在长袖下交织，结了一张网，网住了所有危险的情愫。
“臣妾尚未走到最后一步，还不是很清楚-怕-的含义。”
殷昱看着眼前静若菡萏的女子，在她这副清媚的皮囊下是不是包裹着人形雪雕？她的静、她的冷让他怜，也让他恶。
“冉冉，”男人抱住了女子，娇小的身躯完全淹没在他宽阔的肩膀下，“你会没事的，朕有预感。”
徜徉在男人宠惑的声音里，温冉冉的水眸里波光粼粼，却没有一丝动容。
他不是来送温情的。
温冉冉将脸埋进男人的胸口，现在谁都明白大家都走进了凶手制造的烟幕里，事到如今，早没有起初时那般简单，凶手的动机被很好的掩藏，她可能是为了皇后的位置，可能是为了分担朝堂的压力，也可能是……妒羡林妙音独占君心。但是相比较而言，殷昱大概最倾向于第二种，因为他最在乎的就是权利，而恰恰温家又是最不老实的一个。
“臣妾愿借皇上吉言。”
温冉冉把头抬起来，伸手模上了男子的眉心，细腻的指肚碰触着温热的肌肤，滑腻的触感令殷昱心头淌下一缕雪水。
“可如果……臣妾陨殁在最后的香气里，皇上的梦里还会有冉冉的影子吗？”
“会，不光梦里会，现实里也会。”
男人握住女子的手，将柔荑放到他的胸口。温冉冉不知道他晓不晓得一种叫紫罗兰的花，艳紫华丽一如他身上的暗紫色的冕服，芳香浓郁一如他深沉幽静的眼眸。女人都是矫情的，不管男人是不是真心，耳朵就是爱听这样的话而已。
大手摩挲着女人的肌肤，殷昱的深沉也含着不解的矛盾，这种矛盾跟了他很久，不疼不痒地渗进他的骨子里，恍若他也中了失心蛊一样。
恨她作对，舍之不忍……
“可惜不是在夏天呢，”温冉冉水灵一笑，“要不臣妾随意在园中一舞，就能在园中引来大片的蝴蝶。”
“要是招来的是蜜蜂呢？”
殷昱笑着搂过温冉冉，脑子里想着女子被蜜蜂驱赶的狼狈，不禁升起一抹喜色。
“如果皇后能平安度过此劫，找个日子，给朕跳一只舞吧。”
他要她跳一支天地人间，只有他才有资格欣赏的舞。
“何难？臣妾也觉得欠了皇上好久。”
温冉冉一撩裙裾，脚下掀起了层层波浪，踏着蓬莱仙山的云朵，溢着香气的她越来越远离了这个世界。
伸手抱着女子腰际，拂去了她赤练般的妩媚。
“那朕，等你。”
戏入极致，是真是假，谁懂谁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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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温冉冉的身体迅速地衰败了下去，最后一个中蛊的她却比林妙音来的还要凄惨。各个太医皆是束手无策，只能每天在温冉冉的床边徒劳地站着。
“怎么会这样呢？这么多种护心补齐的汤药怎么都没用呢？”
“也许是皇后娘娘平日忧心操劳，苦了身体……怕是什么汤药也作不了用了。”一太医道。
众人之中只有一位太医默默不语，他就是上次在云化替温冉冉把脉的刘太医。别人可以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心知肚明啊，她这种异常衰败的现象肯定和她体内的那股寒气有关，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办法挽救这个生死一线的女子。
床上的女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这时床边的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噤着声目光惴惴地看着这位不久于世的皇后，心里仍是不敢相信……。明明是双十芳华的女子啊。
“是谁？”女人嘘嘘地问。
碧茵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从桌上拿了一叠宣纸递给了温冉冉。主子很早就吩咐过，要是她哪天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把这些东西拿给她看。可是谁知道主子刚写完就立马用上了呢？
温冉冉疑惑地接过这些宣纸，匆匆的看了看，表情时而惊异时而凝重。
看过之后，女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又让太医们看笑话了。”
“臣不敢。”众人急忙托辞。
“本宫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温冉冉撑着沉重的眼帘，目光虚无的望着垂首的太医们，片刻后凉凉地一叹，却涂上抹飘渺的微笑。
“世间万物总归是要走向死亡的，大家不必替本宫难过，只是难得到世间走了一遭，有些东西很让人遗憾。”
“娘娘……”碧茵沉甸甸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温冉冉勾了勾唇角，化身雪女从尽头中步步走来，在骄阳下融化了生命和样貌。
“各位太医请回吧，明天还要仰仗各位了。”
“那微臣告辞了，祝娘娘最终能化险为夷。”
众人先后离开，凤宁宫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刘太医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望了温冉冉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碧茵，你这么憨纯，本宫会记得让皇上给你找个好主子。”
“娘娘……奴婢不要离开凤宁宫，不要离开皇后娘娘！”
少女跪倒床边，泪眼婆娑，巨大的虚无吞噬着她的内脏，似乎要将她啃得一干二净。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主子，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她的主子明明是个好人，好人不是该有好报么？！
“别哭了，”温冉冉拂去少女脸上的泪水，“皇家殉葬，先要停尸七天，七个月之后才正式下葬，那七天里可能要辛苦你了，本宫不会出来吓唬你的。”
“娘娘……”
少女拼命的晃着脑袋，不知在否认着什么。
“那七天里，就别让别人打扰本宫了，本宫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碧茵闻言伏在温冉冉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悲鸣之声划破云端。而女子却望着窗外的寒梅，泠泠的双目比珠玑还要精致，不悲不喜，看不透表情。
梦里落花，世事无常，她的死亡，谁来祭奠。
－－－－－－题外话－－－－－－
师太们速速准备法器，长老好给冉冉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