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的厢房应该都在西院,温冉冉提起一侧裙摆插//进一侧小路。
流月啊,为什么总是你。
下人的房间总是很精简,流月的也不例外,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她的房间西北角放了一尊观音菩萨的泥像,雕得很简单,只能大概看出些许容貌。然而就这等艺品,流月盯着它就足足看了半晌,眉黛如水,不沾波纹。
真的有菩萨存在么?如果真的有,那么……
“嗦嗦…。”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很像风打枝头,然而习过武的流月知道,这声音绝对来自于人动。女人迅速潜到门边儿,右耳紧贴房门。
深夜人声罕寂,流月的耳旁除了自己“突突”的心跳声,什么也没闻见,然而就在女人准备收势的时候,一阵细微的笑声将她的灵魂震慑!
“呵呵——呵呵——”
声音细微悠长,空明而阴森,但是……
这明明就是温冉冉的声音!
鬼?!
流月顿时大惊,肩膀冲开房门就跃了出去,跑开几步站定,举目四望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真的是冉冉么?
流月不放弃地四处查看着,沿着长廊走了好几个来回。真是奇怪,连阵风都没有……难道真的是鬼?
才长廊的尽头,流月蹙眉转身,这时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条白色的裙角,消失在长廊另一头的拐角处。
心顿时颤了一下,而流月当即选择追上去!她一定要弄清楚冉冉现在……是人是鬼。
待及流月追上了那个拐角,四下张望了一下,目力极好的她很快就敏锐地发现那个白色衣角从一绺儿门缝中收了进去。
流月几步来到那个房门前,刚才她看的很清楚,那道白影儿进的就是这个房间!谪仙楼屋多人少,这间厢房平素也无人居住。流月伸手推了推房门,果然,屋子从里面反锁了。
提了提气,女人“轰”地一声将房门撞开,两片门板被震得摇摇欲坠。
流月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安静的屋子里只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响。一番巡视之后,女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屋子,一张桌子,一张炕,几个凳子,几个斗柜。独独没有那个白影儿!
密室消失?!
“呵呵——呵呵——”
熟悉的笑声又从外头传来,流月头皮一紧,刚一转身,眼前就飘来一条汗巾,而这雪白的汗巾上正血淋淋的写着几个大字:
幽冥地府,有冤陈冤,
不得血偿,死不瞑目!
猩红的字迹,抖落了女子一身的胆识。
真的……真的是鬼……只有鬼才什么都知道!
“呵呵——,想容,谪仙楼的兰花是藏不住喽,藏不住喽——”
那鬼声半哼半唱,声音扩散的厉害,仿佛在每个枝头上萦绕。
糟了!这厉鬼一定知道了那两株作蛊兰花的位置,看来是不能将它们藏在谪仙楼了!
流月定了主意,迅速离开了房间,她现在必须将那两株兰花转移出去,另寻地方藏匿!
一番奔波后,流月来到了谪仙楼主屋的前厅,这里的前厅并未有什么不同,桌椅摆设都是按照宫中的规矩来的,打眼儿一看四处都是敞亮的,没有什么藏匿东西的地方。
流月绕过一侧的桌椅,眼睛扫过贴着墙的博物架,最终定格在架子与墙角儿之间的金饰灯架上。
伸手握住灯架的底盘,左向旋转九十度,流月的耳边细微地响起了摩擦声。
此时灯架旁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暗格,长宽各一纳。
未待流月取出里面的兰花,身后的脚步响则让她当即三魂丢了七魄!
“原来是这里啊,怪不得能避过三番五次的搜查。”
流月转过头,一眼便看到温冉冉犹自带笑的面庞,不禁惊愣当场!
怎么……难道她上当了?!
温冉冉来到流月身边,拨弄着额前的碎发,睥睨着地上的女人,“谢谢你带本宫来到这里,不然,本宫一辈子也找不到这暗格啊。”
“……娘娘没有死?”流月艰难地问道。
温冉冉笑了,云清风淡的,“是啊,你可失望?”
寒泠的目光打在流月脸上,温冉冉的笑容里凋零了满地的落红。曾经的姐妹,今朝的敌人,道路不同,你死我生。
流月脸上的惊异慢慢地融化,之后短短的一瞬里闪过很多情绪,然而诸多情绪融合到一起,她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安是惊了。
“皇后娘娘好计谋,流月输了。”
温冉冉摇头,“雕虫小技罢了,可心虚的人总是会上当。”
方才的装神弄鬼是温冉冉临时想出的主意,因为即便她猜出了凶手是林妙音流月一伙儿,可毕竟拿不出证据。想让对方乖乖地交出作蛊兰花,还得另外想法子。所以,她命薛龄披上她的外套引流月进入那个密室,做了一场密室消失的假象。其实里面的窍门很简单,若不是流月心虚,静静想想还是能想通的。玩消失的关键就在屋里的那个炕上,每个炕都有一个管道,连着一个烟囱,而那屋子常年没人,自然不会有人烧炕。薛龄习武多年,缩骨之术不在话下,这个管道就是密室通往外界的绝佳出口。
温冉冉俯,目光略过流月盯住地上的那个暗格,然而这一定,女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只有一株兰花?”
温冉冉伸手从暗格里掏出那盆兰花,目光灼灼地盯着流月。
流月脸上淡然,将暗格复位后站起身,“暗格太小,藏不住两盆儿,不过娘娘应该庆幸,这盆作蛊兰花就是娘娘的那盆。”
“是么。”
温冉冉盯着手里的这盆墨兰,只要打碎了它,她的失心蛊也就解除了。可是……
“其实本宫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思索,林娴妃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皇后之位?呵呵,娴妃乃一商京雅妓,背后又没有什么朝廷党派,皇后一位对她而言实在没什么价值,这般如此陷害本宫是意欲何为啊?本宫想了很久,心里有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准不准,流月要不要听听看?”
一双杏目向流月看去,温冉冉的目光灿烂得令人无法对视。流月盯着脚尖儿顿了半晌,良久抬头,目无波澜。
“恕奴婢愚钝,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本宫想说……”
温冉冉挤眉做了个鬼脸儿,“林娴妃是想挑拨本宫和皇上的关系吧,当然了,也肯能想挑拨静妃和皇上的关系。”
因为林妙音手上的筹码,除了男人对她的爱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万般动机肯定离不开一个“情”字。
“娘娘……多虑了。”
流月低言,左上方的心口处却是“怦怦”直跳。
“多虑了?如果是多虑了就好了!”
如果真如她所想,林妙音一伙的目的不在于杀她,而是挑拨离间的话,那么对方最可恶的一手,就是把那作蛊兰花扔进凤宁宫栽赃她……。不过她早就想好了退路,她们会栽赃,她也会嫁祸,到时候命薛龄在毓晶宫里也弄盆兰花鱼目混珠,量殷昱在这浑水儿里也抓不出什么鱼来!
抬头看向流月,眼前着这个熟悉的容颜,眼角那颗熟悉的泪痣,无不让她心中搅结。
流月无情……当真不是云想容了。
拂去嘴角一点苦笑,温冉冉耸了耸肩膀,“谢咯。”
说完,女人就头也不回的迈出了房门,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而屋子里的流月在门口盯着女人消失的方向,眼里有很多东西在融化。
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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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谪仙楼外,薛龄的影子立即从身后窜了出来。
“薛龄?”
温冉冉走路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男人也跟着驻了足,在后面探看着女子的背影。
“娘娘有何吩咐?”薛龄问道。
温冉冉缓缓地侧过一方秀颜,薛龄只能瞥见女子泛着泠光的眼角。
“得到的东西总会失去,这种痛却远大于得到时的欢乐,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好。”
薛龄不懂女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但是有一点他明白,此时的她一定在难过着,因为他也被她的悲伤所汲染,就像月光的笼罩,逃月兑不掉。
“失失得得,来来去去,高兴与痛苦的接替,这本就是所有人都在经历的。”
男人魅眼长睫,宛如路旁的静静绽放的白花。
“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样东西永远地陪伴自己,就像刀客的刀,舞者的舞,所以该争取时还是要争取的……微臣的拙见。”男人道。
短暂的沉默,被女人的轻笑打断。
温冉冉在转过身,歪着脑袋笑的乱颤。
“本宫才发现,薛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哈哈哈。”
听着女人夸张的笑声,男人的太阳穴又忍不住拱起个叉号。搞什么啊,这个女人今晚上是不是吃错药了!
朗朗星空下,笑声渺渺,晕散在冰凉的月华里。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信你一次好了,薛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