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盯着他,一时分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卿若的沉默让他以为她是在思念南宫瑾禾。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他屏退了宫女,自己执了酒壶,斟上满满一杯酒,仰起脖子一口喝下。
见卿若不动筷,他温柔一笑,“不喜欢吃?想吃什么,我让御厨马上去做。”
“不必了太子,臣妾没胃口。”卿若垂眸看着自己昨夜被香炉烫伤的手,掌心红肿,隐隐作痛。
“是因为这个?”他坐到她身边,温柔握住她的手腕,凝视红肿一片的掌心。卿若几欲抽出自己的手,又恐激怒他,于是任由他握着。与那种恶魔的状态相比,她宁可与他稍稍暧昧一点。人都已经是他的了,还能如何?
“张嘴——”
她怔怔看着这男人夹了一片肉丝送至她嘴边,攒眉簇额,不知他这温柔后接着会降临什么嚅!
摇曳的红烛里,他含情脉脉,一张俊美的容颜极其不真实。她默默接受他的温柔喂食,脑海里却是另外很多画面。
第一次遇见他,在巷子里。那时他见她被人追杀却视若无睹,之后还残忍捏碎了黑衣人的下巴——
第二次遇见他,在茶棚。他一改那夜的残暴,温文尔雅的饮茶。结果,她落荒而逃——
后来,因为避雨而入住一间客栈。连绵的雨幕里,他高贵完美的出现,继而,一席话后彼此打开心防。她以为终有一日能与他共剪西窗烛火话夜雨,却不曾料到回皇宫后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她作为安平公主嫁给他,得到的是他粗暴的强占,几度令她痛不欲生。可此时此刻他又温柔似水,体贴喂她进食……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面对这个千种面孔的男人,她要如何应对?想过一剑杀了他。可是澹台如今只有他一个太子,倘若他一死,澹台必将发生夺政的叛乱,届时南宫也会发兵,万千子民又将重新陷入水深火热—紧—
这不是卿若想看到的。她只是恨他,想他死,却不希望天下大乱!届时她不杀天下人,天下人却因她而死,这与害人的妖精们有什么区别……
“为何突然这么温柔顺从?”他放下筷子,扳过她的脸凝视着。卿若这才回过神,一看桌上的佳肴,已经被自己吃了很多——
她的沉默让生性多疑的他想到了南宫瑾禾。他扼住她的下巴,眸光寒冷,“你把我当作了他,是不是?!”
卿若淡然一笑,安静闭上眼睛。果然,这一幕才是真正的澹台君澜与慕容卿若该有的画面。那么他刚才的温柔是为谁?
“臣妾一直知道身边的人是太子殿下。认错人的怕是太子殿下吧!”她睁眼轻笑,言语温柔。“您看清了,臣妾是慕容卿若,是南宫的安平。”
澹台君澜忽地甩手站起身,眸子阴鸷起来!他看一眼卿若,回想起方才的一举一动,不禁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因为这张脸,他居然恍惚产生了对若叶的感情!他居然把慕容臻的女儿当作了他最爱的若叶来疼爱!
在他怒不可遏离去后,卿若唤来宫女撤了膳食,于镜子前面安坐良久。望着镜子里那个绝色美人,卿若苦涩一笑。抬手抚摩自己这脸,也许,一切的苦难皆是这样绝色的容颜带来的——
“你说,我要如何才能报仇,又不会害了天下百姓?”她对着镜子里那人喃喃道。回答她的,是无边无际的静谧。
“也许正是因为我顾虑太多,才会有今日这结果吧!倘若当初不在乎瑾禾的病,一心待七爷,如今我已经是七王妃。倘若后来不顾虑太多,跟了四爷,想必也比如今幸福得多。倘若我不顾虑那么多,跟瑾禾逃离了京城,如今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做了人,没了灵力,这红尘再也不能来去自如的时候,是否真的应该学会自私,应该摒弃那些所谓的家国天下?”
她的顾虑,都是为了别人。所以如今痛的是自己。如果不再顾虑,一剑杀了澹台君澜,会什么局面?
沉思中,恍惚趴在镜子前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脖子僵硬酸痛。原来自己竟在镜子前睡了一宿。而宫女们只是给她披了一件暖袍,却无人将她搀回床上——
即使这府里没有她自己的人,作为高贵的太子妃,她们也不能如此怠慢她吧?
接下来的几天,她隐约懂了丫头们怠慢她的理由——
澹台君澜自那夜离开后再没“光顾”过她的房间,更别说宠幸了。那些丫头们了解太子对女人的心思,所以早就料到卿若会失宠这结局。自然没必要对一个跟打入冷宫没区别的主子如此尽心尽力。反正说不定日后就调去别的地方伺候了,待一天算一天吧……
换了别人一定会为这冷遇生气,愤怒,可这人是卿若,她很平静的接受着。不用伺候澹台君澜,对她而言是天大的恩德。至于丫头们的怠慢,呵呵,她本来就不是公主的命,自然也看得开。何况这种旁人无法打扰的宁静正是她希望的。就这样熬着,熬到那人倦了,放她出宫,何尝不是件好事?
然,与卿若的淡定相悖的是澹台君澜的怒不可遏。以为自己不去,以为宫人们怠慢,她就会意识到这府里要想好好生存就得讨好他,依附他,想通了就会主动去找他,求他,届时他再好好羞辱她一番——
不曾想,即便是这样的冷待,她依然坦然受之,看样子还有些梦寐以求的意思!她这样的态度,他如何继续惩罚?
“太子!!”对面那人一声惊呼,伴随着长矛刺穿肩头的剧痛,澹台君澜骤然回过神来!
方才与府中食客比武,没想到自己竟因为对那女人的愤怒而屡次走神,这武功平平的食客竟然伤到了他!
“太子,在下罪该万死!”年轻的食客慌了神,赶紧扔了长矛,跪倒在地!
澹台君澜对男人一向礼待,宽厚。他略低头看一眼并不算严重的伤口,笑了笑说:“起来吧!是我自己不留神,与你无关——小邬子,请纳兰轩!”
远远地,一个仆人弯腰点头快速往右边去了!食客仍惶恐不安地跪着,澹台君澜笑着回了自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