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冲瞥一眼妖娆,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再大的怒火也能消去一半。他叹息道:“他要是心里有数,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了。”
“曾经他对女人不屑一顾,你担心。如今他终于对一个女子动心了,你还是不放心。你说,你这当父亲的怎么就那么会给自己添堵呢?”
“……”
澹台冲无语的看了一眼妖娆,苦笑道:“得,总之你心里,朕一百个优点都不如澜儿一个缺点。分明是他胡闹,在你这儿倒成了朕自己给自己添堵了——”
“冲哥可冤枉我了,我哪敢啊?”妖娆托腮望着澹台冲,“听说你前儿晚上已经让赵无极传旨,将皇位让给澜儿?嚅”
“可惜你这宝贝儿子不领情,愣是让赵无极跟白痴一样站在院子里宣旨,他出来瞧上一眼都嫌费劲儿,一直在屋里坐着呢!”澹台冲更是汗颜。
“赵无极也是废物,手中拿着冲哥你的圣旨,难道就不敢破门而入么?天大的事儿还有冲哥你做主呢!还是说,冲哥你的威信其实还比不上咱们澜儿?”
澹台冲被妖娆这娇嗔的笑脸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幽幽的说:“这澹台谁人不知,君主澹台冲惧内,对皇后是言听计从?而皇后惧子,对太子爷的话从来没有不听从的。你瞧,这么算下来不就是朕怕你,你怕澜儿,间接等于朕也怕澜儿么?紧”
“……”
“那些***才怕是都这么想的,尤其是赵无极那狗东西。所以你儿子一句‘敢擅闯本太子寝宫,本太子立刻将你碎尸万段’比朕密密麻麻的一道圣旨还管用,愣是吓得赵无极不敢进寝宫宣旨,可怜的站在门口将圣旨念完了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看着澹台冲这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妖娆感觉甚是好笑。赵无极又不是他儿子,干嘛这么苦大仇深的。
“皇上,娘娘——”赵无极绕过屏风走进来跪下,说:“太子前来请罪——”
妖娆听了,心里带着些许自豪,冲澹台冲一挑眉,说:“冲哥,你看咱们澜儿也还是挺懂事的,至少回来了懂得来请罪,你说是不是?”
“……”什么时候,抗旨不尊随意出府之后回来懂得请罪也是一种美德了?澹台冲承认,自己确实已经被这母子俩磨得什么脾气都没了……不过,这一次澜儿的确太过分了——
“让那逆子给朕滚进来!”澹台冲斜眉入鬓,带着怒意的眸扫向门外。赵无极还没出去请太子爷,就见澹台君澜轻握折扇,步履轻盈的走进来,远远便冲澹台冲笑了笑,说:“父皇,儿臣滚进来了。”
见了皇上皇后不仅不行礼,反而如此随意坐下喝茶的,举国上下唯有这位太子爷。他坐在二人旁边的桌边,端起桌上茶杯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满意的说:“还是父皇疼儿臣,一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天山雪顶。”侧眸对着澹台冲挑眉一笑,“儿臣谢父皇——”
“你……”澹台冲一肚子火,被君澜几句话一说,那些火转眼间就无影无踪了。“唉,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母子俩的!”
“父皇,儿臣一直都很孝顺您的,这话可太伤儿臣的心了。”君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褐色的种子,约有拇指大小,“瞧,儿臣还寻了这难得的雪昙花种子,准备孝顺父皇您呢,如今看来,父皇定是不稀罕的了……”
见君澜捏紧手指,似乎要将雪昙花种子捏碎的模样,澹台冲立马一副笑容挂在脸上,说:“行了,这次抗旨出府的事儿朕不追究了,把种子给朕——”
澹台人皆知,君主澹台冲素来钟爱各种奇花异卉。
君澜方把种子递到澹台冲手里,便听他说:“不过那个安平,必须重罚!竟然敢私自逃离,这是不将我澹台放在眼里,让澜儿你颜面尽失啊!”
君澜的手微微一怔,随即跪下微笑道:“父皇,您可不能罚她——”
“为何?”
“如今她身怀有孕,可受不住那些惩罚。更何况,您要是罚了她,以后您的皇孙不是会跟您生气啊!”
妖娆和澹台冲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自己幻听了。他们的儿子不是早就被预言不能有子嗣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就有了孩子?
“请父皇看在安平月复中骨肉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回。儿臣跟您保证,今后决不再欺负她,逼得她不得不逃离……”
“什么?安平是你逼走的?”
君澜的一番话让澹台冲意识到这一点,脸上神情更不好看。原本还以为是安平不懂事,如今这么成了自己的儿子不懂事了?
君澜俯首一拜,说:“自从安平嫁给儿臣之后,府中一直流言不断,说安平在南宫与八王爷有染。儿臣一时信以为真,那日不仅羞辱了她,还动手打了她。她性子刚烈,受不得这侮辱,于是才想着离开的。”
一直没说话的妖娆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都是澜儿的过错。若是安平将他动手打人这事儿告诉了南宫镜,两国免不了又要重新燃起战火——
“父皇,都是儿臣的过错。明明大婚当晚,儿臣便知道她是清白之身,与南宫八王爷的一切纯属子虚乌有。可是儿臣就是忍不住心里的嫉妒和怒火,屡次三番为难她……父皇若是要责罚,就罚儿臣吧!”
听君澜的话说得没有一丝破绽,澹台冲便信了他。与妖娆对视一眼,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罢,既然人找回来了,就好好待她,别再冲动了。”
“谢父皇。”君澜起身,重新坐回桌边。
妖娆和澹台冲对视一眼,将话题扯到卿若有孕的事儿上。“澜儿,方才你说安平有孕,该不会是为了替安平月兑罪而编造的借口吧?”
“安平真的已经有孕了?”
面对这两双期待而质疑的目光,君澜心中莫名的浮起一丝哀伤。慕容卿若,倘若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该怎么面对父皇……
“父皇,母后,方才是周太医亲自给安平诊的脉,召他进来一问便知。”君澜侧眸看向门口,赵无极点头,带着周太医一起走进大殿。周太医跪下请安行礼,心中却是临走之前纳兰轩的嘱咐:周太医,如果想活命,就不要告诉任何人,太子妃已经怀孕50多天了。否则,我敢保证你全家都会给你陪葬——
想起这句话,周太医心中一阵哆嗦。不等皇上发问,周太医便俯首高唱道:“微臣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太子妃的确身怀有孕,且脉象平稳,定可以为我澹台诞下皇长孙——”
澹台冲心中惊喜,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抱到皇长孙,何其幸事啊!广袖一拂,朗声道:“好!从今日起朕便命你一心伺候太子妃,他日皇长孙诞下之日,朕一定重重有赏!”
“谢皇上!”皇上越是这么看重太子妃的孩子,周太医便越是不安。倘若最后叫人发现太子妃怀着的不是太子的亲生骨肉,这——
妖娆比澹台冲多留了一个心眼,质疑问道:“多久了?”
周太医心中一颤,忙回答道:“回娘娘,太子妃一路舟车劳顿,身子虚弱,微臣一时还诊断不出具体的时间。不过依微臣的经验,料想太子妃有孕不足一个月。娘娘,半个月之后微臣一定给您一个准确的时辰。”
“好,下去吧。”
“是。”
听到周太医也说不足一个月,妖娆和澹台冲都放心了。这样看来,安平的确是清白的。这个孩子也的确是君澜的。妖娆唤来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说:“从今日起你便过去伺候太子妃,定要好生服侍,不能出一点岔子,知道么?”
宫女跪下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太子妃。”
“不是太子妃,三天后是皇后娘娘了。”澹台冲爽朗一笑,说:“澜儿,朕前天就已经下旨将皇位让给你,三天后是好日子,你便准备好登基吧。”
君澜一惊,父皇还如此年轻,怎地就想着退位的事儿了?再说现在朝中的局势还容不得他登基。怕是,会生变——
“如今安平有了身孕,你也算得上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朕把皇位交给你,朕也好安安心心的跟你母后享天伦之乐。日后不必忧心朝中之事,逗孙作乐,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么?这,是朕许久以前便对你母后许下的承诺。”澹台冲望着妖娆,岁月的沧桑虽已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可是,当年那一份情深,那至死不渝的誓言,一刻也没有忘却过。
“安平是南宫的公主,地位高贵。如今有孕在身,更是母凭子贵。这皇后之位,便是她了。至于你今后要册封多少嫔妃,朕管不了,也不会管。但是皇后之位,决不可废——澜儿,你能答应朕么?”
君澜从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如此沉重过。江山,终于到了他手中,可是临了,却已经不是当初想象中那么叫人欣喜若狂的感觉了。
“儿臣一定谨遵父皇旨意。”
君澜抬头,对上妖娆递来的温柔目光,心中对妖娆的恨意似乎少了些。也许是因为卿若肚子里的孩子,让他有了些许父母与子女之间关系的理解,所以执着了多年的爱恨,终于有了些变化。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