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岁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沉入大海的铅石,无声无息,被黑暗笼罩。她不该有奢望的。
布曼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看到妖月心意已决的样子,便低头谢恩。
挽香适时出现,她一身繁花似锦的宫装,高贵不失娇媚,下巴微抬,白净的脸上笑容得体,俨然贵族小姐模样。盈盈拜倒,行礼:“净云谢王上垂爱。”一字一句舒缓有礼,但却是砸在江岁岁心口上。
挽香盈盈拜倒,又在妖月说免礼后优雅起身。抬起头,眸子似火落在妖月身上,以一个女人看自己心爱的男人的眼神直直看着妖月,毫不掩饰眸子里的喜悦欢愉兴奋。而转身之际,目光扫过江岁岁,正好对上江岁岁正大量她的目光。挽香微一笑,友好得体,但却刺伤了江岁岁的眼睛,惊醒了她。
垂爱吗?这种爱也是爱?难道她也应该跪倒这个男人脚下,感激他的“垂爱”?
心口似火烧,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江岁岁觉得自己仿佛被投入烈火的小兽。四处躲藏却是藏无可藏,烈火焚身,疼痛如潮水席卷全身,焦灼着她的心口,却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游弋全身,让她压抑、愤懑、甚至仇恨。但究竟恨谁?
江岁岁的眼睛横扫全场,没有焦距,却盈满了毁天灭地的仇恨、阴厉。仿佛每个人的笑都变成了嘲弄的笑,每一个人身后都藏着阴影。
一层红光自江岁岁周身浮现,扩散。妖月感觉到了异动,侧头看向江岁岁。
却只看到一个女子,脸色苍白,被一团红雾笼罩,肌肤晶莹莹白近似透明,整个人纤细柔弱,仿佛随时都可能羽化成仙。
心头一紧,妖月伸手握住江岁岁的手臂:“岁岁!”声音紧张得有些拔高。
刚才因为给挽香和布曼王子恭贺而有些吵闹的大殿寂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拉着江岁岁的手臂晃了一下,她的目光才又有了焦距,仿佛坠入迷雾刚刚清醒一般,看向妖月的眼睛里逐渐被决绝和倔强和填满:“我不嫁!请王上收回成命!”
单膝跪地,江岁岁如一朵琼花,把头颅低到尘土里。一颗晶莹自她的脸颊滑落,落尽精致华贵的地毯中,瞬间被吞没。
“岁岁!”妖月显然丝毫没有料到江岁岁会如此反应,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你”
但看到江岁岁低着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又看到下面脸色复杂的众人,不好发作。只得吩咐管事太监扶江岁岁下去休息。
迎着众人各异的眼光,踏着满室奢华,江岁岁如游魂般离开了大殿。
月华初上,大发走了如意,江岁岁踏着轻纱般流泻一地的月光,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醉园门口。
不高的牌匾,“醉园”两个字写意自在,仿佛融入了这月光中,让人莫名地觉得放松。
自从蓝灵西泽一战,江岁岁时常夜不能寐,又不忍打扰为国事劳累的妖月,醉成了她排解忧虑的对象。一壶石笋清酒,竹香四溢,什么都不必问,也什么都不必答,天南地北,思绪到了哪里话语便到了哪里。仿佛清澈的溪流中的鱼儿,永远不必因为去向何处而忧愁,累了倦了只要人水托送着,游到哪里便是哪里。
走进醉园。一如往日,醉躺在竹屋内的藤椅上,身姿慵懒,俨然入睡的人。但如墨双眼清亮悠远,仿佛树下幽潭,清冽中透着股子通透。
见到转角处一抹红影,醉嘴角微微牵起,飘出一丝舒雅的笑意,落在江岁岁脸上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来了”。
这次没有以“慵懒的猫,爱吃白食的闲人”戏谑醉,倒是让他这个等着的人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了。好像一个每天都会遇到塞车的人,今天忽然一路通畅,舒畅中却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不安,却也有些如坠五里云雾的感觉。
“还有酒没有?”江岁岁单刀直入地开口就要酒,一个女孩子家却毫无遮拦。
但醉脸上连一丝错愕都没有,淡淡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