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沐芸也不是没有注意的身后跟着的那些跟屁虫,不过她当做没瞧见,进了这秋飒宛后,顿觉得这院子处处洋溢着一抹清幽淡雅、书香门第的特别之感。
想来此处乃是专门为邱流希准备的,自然不凡。
看起来这院落虽小,只有一间古风古朴的书斋,书斋四周种着香气宜人的花花草草,虽然布置得简单,却简单中略显不凡。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那书斋内,便见书斋内布置也极其简单,两张古朴陈旧的书案上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内还摆放着几个陈列着书卷的书架,房间另一边则用普通的屏风隔开一块用于休息会客的地方,四把交椅摆放在一张方桌四面,书斋内的整体陈列遥沐芸简单扫视一圈后,依稀间能感觉出来邱流希的性子。
结果自己一提盒里面都是奢华至极的文房四宝,遥沐芸顿觉得不妙,自己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之前顾着想方设法让遥岚秦肉疼呢,完全忘记这一茬了,额……遥沐芸头疼地拍了拍自个的脑袋瓜,只能将这些全部推月兑到遥岚秦身上了。
遥沐芸赶快想着如何将这些事情推月兑到遥岚秦身上,而且让他没有丝毫疑虑地应承下来。
而遥岚秦也心中焦躁不安,让身旁的侍从将手中的字画搁在桌上,神色冷漠地命令书斋内伺候的小童沏茶。
过了会到了未时三刻,邱流希准点准时地出现在书斋内,进入书斋内后见前面没人,便来到屏风后面,他不悦地挑了挑眉,因为看到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今日他着装打扮随意了些,绀发用白色的发带束绑起来搭在右肩上,穿着一身样式简单的白色长衫,他在自己府内几乎都做这种打扮,想来出来教遥沐芸读书也不像是应酬一类的事情那般,便这般出了门,哪料到居然多了一个人。
遥沐芸听到脚步声,忙站了起身,见邱流希来了,忙衽礼问候道:“邱大人。”
而遥岚秦瞧见邱流希时,整个人微微一愣,早就听闻这邱宰相与常人不同,不少人戏称起为“邪瞳宰相”,今日一见果然……他神色怪异地瞧了邱流希几眼后,便错开视线低下头。而遥岚秦的举动自然尽收邱流希眼底,相比之下遥沐芸那种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的正视与他相比,让邱流希对此人心底的印象大大减分。
“无须这般,叫先生就可以了。”邱流希不太喜欢官场上那一套,语调倒也和煦地对遥沐芸回道,续而将视线落在遥沐芸身侧的另一个少年身上,突然口吻略显冷淡地询问道,看向他时的神色也沁着丝丝冷冽之感,“这位是?”
遥沐芸瞧了一眼遥岚秦后,对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听她那绵言细语宛若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声音对邱流希解释道:“先生,这位是我的大哥遥岚秦,今日陪我去书房斋买文房四宝,我什么都不懂,大哥还帮我一一挑选买来送我,后来说我怕是路不熟悉,便亲自送我来私塾内。”
“弟子遥岚秦见过邱宰相。”遥岚秦听了遥沐芸的引荐之词,心底暗暗一喜,忙一步向前,对邱流希恭恭敬敬地见礼道。
“嗯。”邱流希点了点头,没太多言语,视线在桌上搁着的字画上逗留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微微皱眉,随后对遥沐芸说道,“你先去磨墨,我随后就来。”
“嗯。”遥沐芸嫣然一笑,便缓缓绕过屏风,来到那书案旁的软蒲团上跪坐了下去,古时候的私塾内基本上都是矮书案,所以遥沐芸只能忍着。
另一边,遥岚秦见邱流希将遥沐芸支走是要单独与自己谈话,心中自是欣喜若狂,他忙恭敬地对邱流希说道:“邱宰相明德惟馨,弟子此番乃是代表家父再次感谢邱宰相百忙之中抽空教导我那不成才的妹妹。”
“有我在,她定会成才。”邱流希轻启色泽浅淡的双唇,漠然吐出这一句话。
“这是自然,名师出高徒。”遥岚秦暗道一声不妙,碰了个软钉子之后,他忙转移话题道,“今日弟子带来一副邱兰戏的《高山流水》聊表谢意,请邱宰相不嫌弃收下。”正准备让侍从展开画卷给邱流希欣赏时便被对方话语打断。
“不必了,收回去。”邱流希看也不看那画卷,对遥岚秦说道,“我收你妹妹为学生并非是稀罕遥府内的这些字画,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便请回吧。”说罢居然长袖一拂,旋身便绕过屏风,走到遥沐芸身侧,瞧着她桌上那一大堆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心底对遥岚秦更加轻视了几分,借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之手,同自己亲近?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看来他为了此行,倒也费尽了心思。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遥沐芸虽然瘦瘦弱弱,不过跪坐在书案前的姿势极为优雅,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而且她不似一般人一开始将桌案弄得乱七八糟,反而是有条不紊地将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摆放整齐,右手处的衣袖微微撩起一小截,肌肤似雪般的皓腕露出外,她右手持墨圭形且通体饰有流云纹饰的墨锭在一块洮河绿石云纹砚上磨墨,左手小心地拉拽着袖角,不让墨染到衣袖,动作雅致悦目,让他都有些痴神。
说来若不是知晓遥沐芸并不识字,不让只怕这般落落大方的行为举止会让误以为她乃是出生在书香门第内的才女。
“今日先教如何执笔。”邱流希从一旁取来一块软蒲团,姿势随意地坐了下来,并非遥沐芸那般端端正正地跪坐。
遥沐芸只感觉自刚才遥岚秦一脸铁青带着侍从拿着那画卷离去后,邱流希神色便闲得放松自在了不少,整个人的举止也不似之前那般隐隐沁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想来这个邱流希怕是对不喜欢的人一点也不会客气,但是对他能接纳的人便是另一副态度,却也是脾气古怪极了。
邱流希伸手取了一根遥沐芸挂在笔格之上的紫毫毛笔,温润一笑,侧目督了她一眼对她询问道:“你喜欢这种笔?”
“额……”遥沐芸对此倒也窘迫,讪笑一声,腼腆地对邱流希说道,“大哥说这种笔适合姑娘家用,我瞧着也怪漂亮的……”
邱流希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对着遥沐芸教导道:“拇指的内侧按住笔杆,处于略水平的横向状态。食指的第一节的关节处由外往里压住笔杆。中指紧挨着食指,钩住笔杆。无名指紧挨中指,用第一节指甲根部紧贴着笔杆顶住食指、中指往里压的力。小指抵住无名指的内下侧,帮上一点劲。这样力量均匀地围住笔的三个侧面,使笔固定,手心虚空。”说罢他自个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遥沐芸演练着如何执笔。
遥沐芸细心地听着,毕竟她虽然学过毛笔字,但是这般细致教导如何执笔的先生邱流希倒是头一个,便听他续而说道:“若是连笔都那不好,写出来的字定不会好看。”
“嗯。”遥沐芸点了点头,取下另一根紫毫毛笔有样学样地照着邱流希所言练习着。
而邱流希也没有拘泥于一般的繁文缛节,居然直接伸手过来,手把手教导这遥沐芸,将她执笔的高度和手指的位置摆正后,这才对她说道:“记住这种感觉,然后沾取一些墨……”他先教导遥沐芸笔画该如何写。
遥沐芸也学得认真,毕竟身侧所坐的是堂堂一国宰相,她也得做出个好学生的姿态出来。
练了半个时辰的字,遥沐芸执笔的右手都有点抖,毕竟这握笔的姿势不好掌控,她本就不习惯写毛笔字,这样规规矩矩地练毛笔字倒也是少有的。
“歇会吧。”邱流希见遥沐芸练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句怨言,即便手已经微微轻颤,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顿时间心底对她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分,好有韧性的女子……
“嗯。”遥沐芸点了点头,释然地将笔搁下后,侧过身来斜坐在软蒲团上,左手按捏着有些发麻的双腿,暗叹这古时候读书识字可真是命苦。
“不习惯?”邱流希看着遥沐芸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其实无须若是不习惯,让人将这书案换成书桌便好了,我自从入朝为官之后也不再这般跪坐着写字了,累得慌。”
“确实。”遥沐芸颇为赞同地对邱流希回道,“跟受刑一般。”她缓缓地撑起身子,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双腿。
“你这受尽宠爱的小姐,懂得什么才叫受罚。”邱流希微微叹了口气,模样可人时时刻刻都面带浅淡笑容的遥沐芸语重心长地说道。
遥沐芸视线垂落,故意显露出一丝难掩的郁郁与落寞,便见她那浅淡的笑容不自觉中掺杂着一抹苦涩之感:“先生恐怕不晓得,我这嫡女过去的日子可过得还不如遥家任何一个人,不然我几位庶出的姐姐都读了《女四书》唯独我片字不识。”
“这……”邱流希转念一想,确然是察觉到一丝蹊跷,毕竟平常百姓家也就罢了,女子一般不读书,但是像是遥家这种世家,即便是女子都自小开始读书,为何独独这身份尊贵的嫡小姐……
“我这些日子才回遥家的。”遥沐芸一扫之前的苦闷,语调倒也淡然地对邱流希说道,“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先生当初问我为何向读书识字时,其实我没讲实话,我就不想被家中人瞧不起,不想比哥哥姐姐们比下去。”
邱流希自然晓得遥沐芸心中想法,当年他苦读八股文也不是为了不让人看轻了,为了再也不被人轻视,不再低人一头受尽辱骂。
“先生?”遥沐芸突然盘膝坐回了软蒲团上,对着邱流希笑盈盈地询问道,“先生可喜欢吃些什么点心么?我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先生以表谢意,想说为先生做点好吃的带来。”她窘迫地低下头了,“我会的不多,但是其他小姐们不擅长的厨艺倒也蛮拿手的。”
“哦?”邱流希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内流光溢彩,沁着温润的笑意看向遥沐芸,柔声对她说道,“甜食我都喜欢。”
“那明日我给先生带些来。”遥沐芸欢欣鼓舞地对邱流希说道,心底倒是感觉释然,心想这邱流希倒也好相处,只要投其所好,这人便不会用那副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对付你,而是宛若暖洋洋的夏日般,让人心头暖暖的。
说来这邱流希此时此刻面对她是神色尤为柔和,这让遥沐芸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果然与众不同,且不说他那湛蓝色的眼眸,便是这般丰神俊朗、卓尔不凡的男子居然成为了自己的教书先生,让遥沐芸自己也不太敢相信。
“先生为什么决定教我读书识字?”遥沐芸沉默了片刻之后,实在忍不住问出口来。
“看你顺眼。”邱流希就这样丢下一句不伦不类的回答,然后开始招呼遥沐芸继续开始练字,“今天再练上半个时辰就可以了,一开始没必要那么累。”
“嗯。”遥沐芸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强求,这人倒不像是温逸之那般心思极重的人,起码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便能分辨出来这男人其实对自己没那么多心思,怕是纯属一时起兴而已。
摆正姿势继续在邱流希的指点下联系着如何书写笔画,一笔一划都无比认真。
又过了半个时辰,邱流希舒展着四肢站起身来,对遥沐芸说道:“今日就学到这里。”这般枯燥无味的教人识字也没有让不耐烦的神色,他随手将遥沐芸从软蒲团上拉了起来后对头他询问道,“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怎么好劳烦先生,我还想在街上逛逛,我来帝都也才几日,还没机会出门呢,想打着跟先生读书识字晚归的借口多在外面玩会呢。”遥沐芸摇了摇头,调皮地对着邱流希吐了吐粉舌,轻笑地婉言谢绝道。
毕竟她还有别的事情,若是邱流希在身边,自己又算是白费了一日。
邱流希也没有坚持,只是语调柔和温润地对她说道:“路上小心点,照顾好自己,切莫太晚回去。”
“晓得的先生。”遥沐芸嫣然巧笑地对邱流希说道,“那学生也先行离去了。”说罢她招呼着在外面候着的玉卿她们进来帮她一块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而邱流希则是笑笑地对遥沐芸说道:“看样子,是先生先离去。”这人居然微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那张俊秀柔和的面容上居然流露出一抹违和的戏谑笑容,这笑容一瞧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违和的感觉也是因为这某男人惯有的笑容居然出现在眼前这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般的男人面容之上。
遥沐芸顿觉得这男人绝对是跟温逸之那人学坏的……
她一时间无语极了,心想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以后得多提醒让邱流希远离温逸之,这般宛若谪仙般的男人就这样跟着那妖邪一样的男人学坏了可不妙。
“先生慢走,路上小心。”遥沐芸对此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毕竟她确然没那么快走,将用过的紫毫毛笔放入笔洗内洗干净,然后让玉卿帮忙抱起来,她则吃力地站起身来,在书斋内来回走动,活动下筋骨。
待玉溪、玉成和玉卿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遥沐芸对玉成吩咐道:“玉成,你先随着轿子回去吧,我带着玉卿和玉溪在街市上逛逛。”
“嗯。”玉成也不敢有任何任何旁的言语,应承了之后,就乖乖地提着提盒出了书斋。
而遥沐芸则招呼玉溪和玉卿将书斋各处的窗户都关严实了,让玉溪和玉卿帮忙当着,帮着她换上一身缎子和款式都普通极了的暗紫色长裙,轻纱倒是没马上戴上。
她让玉溪将那宽大的黑底白色兔毛禳边兜帽披风帮她穿上,将身上穿着衣裙裹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来,里面换了衣裙。
遥沐芸就这样带着玉卿和玉溪走出了书斋,果然,外面依旧有些阴魂不散的人见邱流希先走了,便蹲梢在秋飒宛外,等着遥沐芸出来。
遥沐芸果然出来了,只不过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完全猜不透这是为啥,不过这也不重要,能一睹那绝美的娇容已经让不少人心中雀跃不已。
她见外面这副模样顿觉得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出来实在是欠考虑。
莲步轻移,沉吟了片刻,遥沐芸还是将兜帽拿起来戴上,就这样一路低着头向外走去,玉卿和玉溪也是警惕着瞧着四周,深怕有人上来轻薄小姐。
好在读书人的矜持作祟,又因为遥沐芸和邱流希的关系尚未知晓清楚,所以也没人敢贸然上去攀谈,只可惜遥沐芸用兜帽挡住那惊世娇容,让他们没有机会再一睹芳容,各个只能讪讪离去。
遥沐芸出了明斐私塾,又走了好久,这才顿下步伐,对玉溪询问道:“后面没人跟着吧?”
“小姐,安心,奴婢瞧了,没有人跟着。”玉溪谨慎地对遥沐芸说道。
遥沐芸听了这话,便也安心了下来,三人拐入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内,她便月兑去了那兜帽披风,戴上面纱遮掩住容貌,这才安心地出了巷子。
之后遥沐芸便随意地逛着街,四处搜寻医馆药堂。
毕竟医馆和药堂这种治病抓药的店铺不同于一般商户,在内城分布较广,也不密集,所以倒也难找,她只能一路走走看看。
大的医馆药堂怕是没戏,毕竟那种店面都有专门的大夫坐堂看诊,轮不上她这种要资历没资历、要名声没名声、要医师证明没证明的“三无”大夫。
绕了一大圈,遥沐芸也没寻到一家觉得有戏的医馆药堂,结果就在她有些失望准备回府之时,从一家邻近明斐私塾的医馆路过时,遥沐芸忍不住顿住步伐左瞧右瞧,端详着眼前这个门可罗雀的小医馆,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虎着一张脸,双手叉腰对着眼前一个中年男子斥责道:“甭想!做梦!我爹娘尸骨未寒,你就想来占我们家的家产,你做梦!我自小学医,我也能做大夫,想将我爹娘传下来的医馆卖了是不可能的!”
遥沐芸一听这话,顿时间觉得有戏,于是乎,她悄悄拉着玉卿她们躲墙角瞧着。
便见那中年男子吹胡子瞪眼地对那少年义正言辞地呵斥道:“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叔,怎么能这般对长辈说话?!”说罢他又故作老成地对那少年说道,“二叔我也是见你和你妹妹无依无靠,这才想尽办法、费尽周折联系上周家,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医术,人家周家家大业大,将你父母的医馆买了去,还能继续经营下去。若是这医馆继续由你一个小娃这般过家家一样折腾,迟早关门!”
“你放屁!”那少年气得脸通红通红的,指着那自称是他二叔的中年男人吼道,“那周家狗屁的家大业大,简直就是个奸商,他们老早就瞧上这家店了,爹娘不肯卖给他们,那周家的人一心想将这医馆改成赌坊,哼,让他们做春秋大梦去吧,决计不可能!”
“你这小娃怎么这么倔?!”那中年男子也是被眼前这少年的话气得一肚子火,“我也是为你好,等你这店彻底败落了也卖不出好价钱,不如趁现在赶快出手卖出去,还能大赚上一笔。”
“赚?”那少年也丝毫不客气地对他二叔说道,“钱怕是都被你拿跑了,到底谁赚?店内还有伙计掌柜要吃饭,我和我妹妹也要吃饭,你将钱都卷走了,到时候难道让我们都去喝西北风么?!”他突然对着他二叔发难道,“你甭惦记我爹娘的家产,当初爷爷过世的时候,你已经将能拿能霸占的家业都卷走了,这医馆熬尽我爹娘的心血,绝对不会卖出去!你也别惦记着,这医馆一来不是爷爷留下来的遗产,二来不是分家之前用爷爷钱买下来的店铺,这医馆乃是我爹娘借着外债慢慢经营起来的,跟你没有屁点关系!”
遥沐芸在一旁也瞧出来个端倪,这少年丧父丧母,家中还有小妹要养活,结果这仅留下来的医馆却被这位亲戚惦记上了,见少年和他妹妹年纪小,便想尽方法要将医馆变卖出去,然后从中获利,欺负丧父丧母的两个小娃无知。
结果这少年倒也老道,瞧破了那中年男子的诡计,严声拒绝。
遥沐芸瞧着这少年怪顺眼的,便走上前去轻声对那少年询问道:“请问,你可是这家医馆的老板?”
那少年一听这话,侧目看向遥沐芸,那略显稚女敕的面容上显露出一抹老气横秋之色,他双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地对遥沐芸回道:“我就是。”
“那个……我想入伙。”遥沐芸透着笑音的话语从她遮掩着面纱之后的绛唇间吐出,虽然此时此刻她身穿的衣缎极为普通,但是她的举手投足间处处彰显出她高贵不凡。
“你想做什么?我的医馆不卖!”少年再次摆出一副戒备的神态,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叉着腰,皱着眉头对着她严声呵斥道。
遥沐芸微微一笑,倒也没有觉得对方对自己态度有何不对,语调轻柔透着丝丝让人沉醉的温柔,她对那少年说道:“具体进屋详谈可好?我绝对没有要抢占你的医馆的意思,我的提议即便对你没有好处,也不至于有害处。”她侧目睹了一眼那猥琐不堪的中年男子后对少年说道,“而且你也不向再看到这人,闲来无事的话,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那少年恨恨地瞪视一眼那男子,随后对遥沐芸说道:“成,同我来,而你,离我的医馆远一点。”他随后指着那个面色极其难看的中年男子呵斥一句后,便领着遥沐芸进了医馆内。
遥沐芸料得这少年会如此做,淡定自若地跟了进去。
那中年男子虽然愤恼,但是见有外人,只能隐忍不发。
遥沐芸随着少年进了医馆内堂的小单间内,刚进屋,便见那少年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模样拍打着屋内的桌案,对遥沐芸寒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目的?!”
“想借你的医馆行医扬名。”遥沐芸倒也直言不讳,对那少年说道,“借我一间单独的诊室,然后我每日只医治一个患者,病情越是重,越是疑难杂症我越是喜欢,当然不会让你有所损失,每月我会交给你一笔钱,算是租借诊室的费用,至于医治好病人的诊金,我七你三,如何?你不亏本吧?”
“你究竟是何目的?!”这少年也不是好敷衍的小子,狐疑地看向遥沐芸,依旧是戒心满满地质问道。
“我没有官府开具的行医证明,所以不能自己开医馆行医,只能这般做,一来在医馆医治病患积累经验,二来也是积累名声。”遥沐芸语调温柔地回道,倒也不掺杂一丝假话,因为她根本没有必要欺骗眼前这个人,“待时日差不多了,我去官府申请行医证明时,你这位老板帮我去做举荐就成了。”
“哼,天底下哪里这么好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别的目的?!”那少年依旧瞪着眼睛对遥沐芸逼问道。
遥沐芸只能无奈地苦笑道:“天地良心,我只不过想寻个地方行医济世,顺便看看我医术如何。”她颇具亲和力的话语似乎有点打动那少年,“其实我便是觉得你这样的医馆能让我有个机会一展手脚,而且,若是我负责医治的病人有任何差池,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少年终于有所松动了,开口对遥沐芸询问道,“那就姑且……姑且留你下来,若是你医术差劲得很,我可是会将你轰出去。”
“我每日坐堂行医的时间也不长,一般只有一个时辰。”遥沐芸轻笑一声,对那少年说道,“若是有你解决不了的患者,可以让他等到我来时由我医治。”
“你口气倒也不小?!”少年听了那句“若是有你解决不了的患者”话时,顿时间脸色一沉,老气横秋地对遥沐芸教训道,“别看我个头不高,年纪轻轻,但是我自小苦读医书,跟爹娘学习医术,虽说不上包治百病,但是暂时到我手里的病人基本上都痊愈了。”
遥沐芸瞧着他这般可爱逗人的模样,她心中出一丝逗弄他的想法,于是开口对他询问道:“敢问这位小名医,至今医治过多少病人?”
“这……”少年突然双颊报赧,窘迫地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会后,对遥沐芸说道,“这就你的诊室,最小的一间,东西丢了找你算账。我去草拟契约,你等着!”
遥沐芸心底暗暗好笑地瞧着那少年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对着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玉溪和玉卿说道:“这小子真可爱。”
“小姐……”玉卿实在忍不住,对遥沐芸开口询问道,“您要行医?”
“嗯。”遥沐芸微微一笑道,“我过去在村里面是赤脚医生,厉害得很哦。”她顽皮的回答让玉卿和玉溪面面相觑,玉卿是完全没了想法,而玉溪倒是从阁主口中知晓遥沐芸的医术确然厉害,所以也没流露出诧异之色。
遥沐芸也不在意,环顾这间诊室,虽然小,不过倒是五脏俱全。她要求也不高,所以对此倒也满意。
过了很久,那少年才一脸慎重地走进来,对遥沐芸质问道:“你一个月付给我多少租金?”
“你瞧呢,老板?”遥沐芸轻笑一声,对那少年打趣地问道。
“一个月就……就……”那少年自个也吃不准,迟疑了片刻,伸出五根手指,对遥沐芸准备开口时,结果被她打断了话。
“五两银子?”遥沐芸对少年反问道。
那少年听了,手一哆嗦,吃惊地瞧着遥沐芸,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财大气粗?!他原来就想要个五百文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她一出口就是按两来的,简直就是……
不过他也没有改口,大声说道:“五两就五两,不过不是一个月,是三个月五两。”说罢他就大笔一挥,将原本手上拿着的那张纸上空缺出来的位置填上了数字,然后对遥沐芸询问道,“你叫什么?”
遥沐芸寻思了一番,不打算用真名,苦思冥想一会后,对少年说道:“芸娘,我叫芸娘。”
那少年僵着一张脸,对遥沐芸语调生硬地回道:“我叫胡懿。”
“胡医?胡乱医治?”遥沐芸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对胡懿反问道,“你父母亲对你起名真是用心良苦,告诫你不要胡乱医治病人,你可得谨记在心。”
“呸呸呸呸!”胡懿原本僵着的脸顿时间涨得通红,他气得直跺脚,对遥沐芸怒斥道,“不是医生的医,是这个懿。”他一把将桌上的契约拎了起来,差点没有直接拍在遥沐芸脸上。
遥沐芸这才在那契约上瞧见胡懿的名字,不过她表示什么,对胡懿说道,“我不识字你给我瞧也没用,我也不会写我的名字,就摁手印吧。”
“不识字?!”胡懿顿时间一惊,对遥沐芸说道,“你真的懂医术?!”
“摁手印。”遥沐芸笑眯眯地对胡懿回道,只不过语调内渗着那股阴森森的味道怎么听都感觉慎得慌,胡懿也不敢多言语什么,将契约往桌上一个,帮遥沐芸写上芸娘两字,然后让她摁手印。
遥沐芸挑了挑黛眉,她步步谨慎,有些事情她自个知晓即可。
“小姐,且由奴婢帮您瞧瞧这契约?”玉卿急了,忙一步走了上来,深怕遥沐芸被人卖了还给对方数钱。
遥沐芸其实简单地看了之后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这小子倒也实在,没有耍什么小花样,所以她应承得也痛快,不过既然玉卿准备出面帮自己看着点,她也不会拒绝。
玉卿得了命令后,便仔仔细细地看着一纸契约,见其中也都是她们刚才已经敲定说准的条件,对方也没有故意刁难或者附加其他的要求,她也就放下心来,对遥沐芸说道:“小姐,没问题,不过得多找个见证人,不然即便签了没有见证人,这契约也不作数。”
“确实。”胡懿差点忘了这茬,对着遥沐芸说道,“你等着,我去找人。”还不等遥沐芸回答,这小子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等他回来时,手上托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大爷走了进来,便听他对那大爷说道,“喏,就她。”
那白发长须、老态龙钟的大爷哪里受得了这一顿折腾,扶着屋内的桌子不断地喘着大气,过了良久才缓过气来,对胡懿训斥道:“嗯。小懿呀,稳重些,别这般毛毛躁躁的。”
“刘老伯,我这不是急么!”胡懿不好意思对刘正气回道,一张可以说得上俊秀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朝气蓬勃的英气。
“好好好。”刘正气简单地对遥沐芸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他乃是过去府衙内的一名师爷,倒也小有名气,然后在这位刘正气的见证下,两人就正式地签下了契约书,一式两份,一人保管一份。
遥沐芸接过那签好的契约书,倒也松了口气,第一步迈出去后,便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医名,慢慢地将自己妙手回春的医名打响,到时候便会让她想要医治的人亲自登门请她去为其医治。
收好了契约书,遥沐芸见天色还早,便对胡懿说道:“我今日便开始坐堂看诊。”随后对玉卿说道,“将那五两银子给胡老板。”
“嗯。”玉卿点了点头,从怀中的荷包内取出五两银子交给了胡懿后,便回到遥沐芸身后去。
“那有病人我就让他进来了。”胡懿对遥沐芸这般敬业态度颇为满意,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若是做得好,我以后付给你工钱,若是做得差,败坏了我医馆的名声,小心我将你轰出去,而且不退钱!”
“嗯。”遥沐芸对胡懿这般孩子气的话语逗弄地笑出声来,她点了点头,倒也应承了下来。
胡懿撇了撇嘴,对于遥沐芸这般玩笑的态度又不甚满意,不过只是不悦地摇了摇头,领着刘正气出了诊室准备闲谈一会,结果外面还真来了一个病人。
胡懿怕是也有心要瞧瞧遥沐芸的医术如何,领着命人进了遥沐芸的诊室,对她说道:“呦呦呦,这不,有病人了,交给你了。”
“放心。”遥沐芸素手一扬,微微撩起右手衣袖,对那位愁眉苦脸左手托着右臂的男子说道,“请这边坐。”
“大夫,你给瞧瞧,我这手……嗷呦,你瞧都肿了。”对方苦着脸对遥沐芸说道。
遥沐芸让对方落了座之后,端详了一会,让对方月兑去衣服,将高高肿起积郁起暗青色淤青之色的肩膀露出来给她看了下。
又问了下对方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对方简单言语几句遥沐芸便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这是月兑臼了,一下子就好。”她双手并用,托举起病人的右臂,然后挪正位置,猛地一用力,顿时间月兑臼之处的骨头便回去了,虽然对方惨叫一声,不过随后活动了下右臂,惊讶地瞧向遥沐芸,对她连声道谢。
“你这肩膀撞伤月兑臼了,用些筋骨油,每日抹在淤青之处自己按摩推拿即可恢复,这几日切记尽量不要用这手臂做些粗重的活,待完全好了才行。”遥沐芸语调温和、声如莺啼的话语让对方微微一愣神,便见她拍了拍芊芊素手,招呼着店中伙计进来,吩咐对方要给病人开什么药后,便下了逐客令,“行了,去外面领药付诊金。”
那病人之前疼痛难忍,完全没注意到大夫居然是个声音这般动人悦耳的女子,心中甚是惊讶,不过他也惊讶没多少功夫就被店伙计给请出了诊室。
“哼,倒是有两下子,看来不是草包大夫。”胡懿在一旁瞧着认真,虽然这不是什么特别难医治的病人,不过瞧着遥沐芸的手法,晓得她确然懂得医术,便稍微认同地对遥沐芸说道,“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的。”那强装作成熟模样的胡懿一副体恤她这个刚成为他手下一名大夫的态度,实在让遥沐芸忍俊不禁。
遥沐芸心道来这里果然没错,居然遇上这么有意思的“小”老板,以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乏闷了。
遥沐芸心情颇好地对胡懿说道:“那今日就这般了,我先走了。”
“等等!”胡懿瞪大眼睛对遥沐芸质问道,“怎么回事?你就瞧了一个病人,就走了?不是说坐堂一个时辰么?”
“是每日坐堂一个时辰,但是我之前来的时候说每日只医治一个病人。”遥沐芸语调不疾不徐地对胡懿说道,“既然一个病人已经治好了,那我就无需再继续坐堂,这一个时辰是为了等候病人,可不是说我要坐足了一个时辰的堂,瞧这段时间内所有的病人。”
“你……你……你……”胡懿被遥沐芸的话气得噎着了,憋红了着脸蛋,久久无法言语。
“小老板,之前都说了,让你将你自己也没办法医治的病人或者疑难杂症不好做诊断的病人交给我,你自个选了个容易医治的病人让我这般轻松,可怪不得我偷懒。”遥沐芸嘻嘻一笑,调皮地捏了捏胡懿的面颊,语调故作无可奈何地对他说道。
“你这女人!”胡懿气得拍开遥沐芸的柔弱无骨的柔荑,恨恨地对她说道,“以后若是有一个病人治不好,你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我晓得了。”遥沐芸点了点头,对胡懿说道,“我也没带铺盖来,所以没办法卷铺盖走人,只能将所有病人都治好了。”
胡懿冷哼一声,负手对遥沐芸说道:“你这女人口气倒不小,我就瞧瞧你医术究竟有多高明。”说罢居然就负手离去……
遥沐芸啼笑皆非地瞧着胡懿离去的背影,对玉卿和玉溪说道:“这人真有意思。”
“小姐准备回府了么?”玉卿也见识了遥沐芸刚才那小露的一手,倒也惊叹这位从那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面回来的小姐,心中暗暗称奇,心想遥沐芸果然不凡,若是医术高明的话,那便不怕府内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暗中下毒使坏,一想到这里,她便也松了松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一直苦于无良策对付那些经常使阴狠手段的姨太们的方法。现如今她倒也能松了口气,小姐既然懂得医术,那么便不怎么惧怕对付使毒下药。
遥沐芸想了想,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没必要第一回出门就外出这般久,能早点回去就回去好了,反正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便对玉卿说道:“走吧。回去了。”
遥沐芸领着两人倒没从医馆正门走,向店伙计问了下后门怎么走,便打医馆后院的后门走了出去。
躲在一角悄悄瞧着三人从后门出了医馆的胡懿皱起鼻子,撇了撇嘴角颇为不悦地说道:“正门不走居然走后门,哼,这女人心怀鬼胎、心术不正!”
遥沐芸她们三人从医馆出来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玉卿便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兜帽披风为遥沐芸穿戴上,帮她取下面纱戴上兜帽后,她们三人才从医馆后院出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向遥府走去。
瑶芸宛——
待她们回来时,遥沐芸已经走得双腿酸乏,谁让这副身子羸弱,经不住这么远一路的徒步而行。
回来后,玉卿也瞧出来遥沐芸疲乏得很,便对她建议道:“小姐,不如让轿子侯在簪花街口,这样你每日就能少走不少路,省得这般累,如何?”
“这样也好。”遥沐芸慵懒至极地侧身斜躺在地自己闺阁香居中的罗汉床之上,让玉卿帮忙按捏着跪了好久又走了好远的路一直受苦受罪的双腿双脚。
玉溪这时已经沏了一壶清润爽喉的五色花茶,端给遥沐芸让她润润喉,毕竟在私塾她也没喝多少水,之后在内城里面转悠了好久,也没顾得上歇息便同那家名为济世医馆的胡懿签了契约还坐堂治好了一个病人的月兑臼,再一路不停歇地走回来。若是府上其他几位小姐怕是早就叫苦连连,而遥沐芸则什么都没说,也没抱怨之词,倒也让人另眼相看。
想来她本就不是那般从小娇惯的千金小姐,估计过去也吃过不少苦,所以才历练出这般的性子。
其实不然,遥沐芸只是不喜欢总是怨声载道而已,她决定的事情,即便是付出再大的艰辛与努力她都会咬紧牙关做好,更何况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她心中倍感欢喜,只是多走些路,累虽然累,却也值得。
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玉卿力道适中地按摩,遥沐芸惬意地喝着五色花茶对玉溪说道:“我饿了,让雯娘做些她拿手的菜给我尝尝。”
“嗯。”玉溪神色一缓,原本还担心遥沐芸身子会有什么不适,现在一看,精神也倒好,便也放下心来,对她回道,“奴婢让雯娘多做几道,但是分量少些,但是弄些几样,让您都尝尝?”
“就按照你说的做吧。”遥沐芸对于玉溪这心思细腻颇为满意,为她考虑得全面,她晓得玉溪的意思,怕雯娘做的饭菜不合她口味,而且也不晓得她究竟爱吃什么,所以先试着做多几道菜色,让她一一品尝,喜欢的以后多做,不喜欢以后就不做,“等下就在这里用饭吧,我可半步都不想挪动。”
“奴婢晓得。”玉溪极为难得地展露出一抹浅淡得几乎无法差距的笑意,随后便走了出去。
遥沐芸则对玉卿说道:“这玉溪便不需要跟雯娘华娘学规矩了,就直接让她陪在我身边就成了。”
“嗯,奴婢也觉得这玉溪这丫头不错,但是性子冷了点,为人处置也觉得老练,瞧着像是伺候惯人的……就怕不那么可靠。”玉卿虽然对玉溪也颇为赏识,不过依旧不太信得过。
“这个你倒是放心。”遥沐芸早就没了这个顾虑,对玉卿安抚道,“倒是玉成那边,你帮我盯着瞧着点。”
“嗯,自然。”玉卿点了点头,对遥沐芸说道,“这些日子我托人去打听了下玉成的身份是否属实,过几日就会有消息,若是属实又没有同府内的人有牵连的话,这人就能用。”
“你想得到比我细,这事有消息了同我说一声。”遥沐芸轻叹一声,心道果然在这府里模爬打滚还得凭借像玉卿、玉溪、雯娘和华娘这样的人,不然单凭她一人怎么能做到面面俱到,处处都想得透彻,一个人终究会出现弊端和遗漏,但是她却也不是一个人,有玉卿他们帮助,自己倒也省心了不少。
遥沐芸用过饭后,倒是对雯娘的厨艺有了新的认识,她擅长做各式各样的菜肴,而且味道都不错,遥沐芸不晓得是不是累极了,也饿极了,所以吃得倒也多。
起了身,饭后散步的她尽量放松心情,她一回想起之前遥岚秦铁青着一张脸不甘心地离去的神色顿时间展颜一笑,这遥岚秦果然自己在那邱流希面前碰钉子了,不过想来他怕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遥沐芸微微叹了口气,这遥岚秦确然是个大麻烦,她得思量一下如何将这个麻烦人物给解决了。
“小姐……”就在遥沐芸思量如何做时,玉卿脸色不太好瞧地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小姐,那遥沐新实在是可恶极了。”
“怎么了?”遥沐芸挑了挑形状姣好的黛眉,倒也不太在意,那女人也就敢口头上搬弄是非而已。
“她总是到处说您的坏话,说您从乡下来的村野丫头,还说您能回来,完全是凭借着身子勾引温老板这才回来了……”玉卿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吐出这些话来,“小姐,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遥沐芸暗暗一笑,这女人果然不安分,跟她姨娘一样!
遥沐芸只是语调淡漠地对玉卿说道:“别理会她,这种言语根本无所谓。”
“可是小姐,她这般肆意败坏你的名声,若是传扬出去,您以后可……”玉卿忧心冲冲地对遥沐芸说道。
“放心,这种谣言父亲不可能让她传出去的,我堂堂一个遥家嫡女被赶到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面,你觉得父亲会让这等的言语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到时候遥家的脸面何存?”遥沐芸冷笑一声,轻撇嘴角,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父亲的眼线怕也在等着我如何做,随她去,闹大以后,丢的是遥家的颜面,父亲皆时绝不会坐视不管。”
玉卿想了想,却也是如此觉得,但是这种闲言碎语在府内流传着,势必会蔓延至府外,尤其是辱没了遥沐芸清白的言语,怎么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呢?!
“这女人却也是不安分的主,现在暂时先忍着,绝对有机会收拾她,你要晓得,即便是要收拾这对母女,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你和雯娘他们多多打探下,大姨太院子里面怕是非不会少,你们几个盯紧点,不怕没有把柄收拾她们。”遥沐芸宛若是朦着三月烟雨雾气般的眸子内沁着一抹深重的阴霾之色,她心底清明得很,但是她绝对不能这么快就动手,即便动手,也不能让人瞧出来是她所为。
她不能让府上的其他人对她这个现在才十二岁而且不识字的小女娃起戒心。
遥沐芸明白现在府内上上下下各个都视她为眼中钉,但是却没有人真真正正觉得她有多大机会继承家业,所以她正是利用这点打算积蓄力量,慢慢开始遥家的生意,在府内人轻视的情况比一个个都戒备着她的情况下对她更加有利。
“是,奴婢知道。”玉卿忿忿地对遥沐芸说道,“奴婢誓让那遥沐新和大姨太付出代价。”
“小心点,别露了破绽给人逮了去。”遥沐芸还是开口叮嘱道,虽然她觉得玉卿也算是小心谨慎,但是还是得多说句。
“小姐安心。”玉卿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对遥沐芸关心地询问道,“小姐,不回屋么?您今日忙碌了一天了,怕是也累了。”
“嗯。”遥沐芸听了这话,也觉得乏累得很,便让玉卿搀扶着回了她的闺房暖阁,上了楼之后,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她在房间内巡视一周后,来到屋内隔障之后的浴桶旁,这才瞧见玉溪正在帮她准备沐浴用的草药。
“怎么了?”遥沐芸走了上去,看了下玉溪手中端着已经煎熬好的药草盆子不解地询问道,“这是做什么?”
“您身子不好,再加上今天行路那么久,定然是乏累极了,奴婢便想着给您洗一洗药浴。”玉溪见遥沐芸上楼了,这便将那盆煎熬好的药草盆子里的药水小心地倒入浴桶内,然后将盆子子里面故意用纱布揽住药材包好,弄成个小药包吊挂在浴桶内。
遥沐芸瞧着玉溪动作麻利,倒也没拒绝,让玉卿和玉溪帮助月兑去衣裙之后,便进入了那药香气浓重的浴桶内,玉卿又为遥沐芸端来一杯花茶,让泡药浴的她多喝些水,补偿水分。
说来这药浴遥沐芸以前在现代也有泡过,感觉确实很好,所以没拒绝。
玉溪对玉卿说她遥沐芸身边伺候着就成了,让她先回去歇息。
待玉卿下了楼离去之后,玉溪这才跟遥沐芸说道:“其实这是阁主吩咐的。”
“嗯……”遥沐芸心思却也是错杂地应承道,她之前就看出玉溪言语中的遮掩,想来是碍于玉卿在,没有说出来。
“阁主让我将这柄短剑转交给您。”玉溪突然从怀内取出一柄短小精湛的短剑,遥沐芸见那剑柄尾端用红翡翠雕琢成凤尾的点缀上居然刻有一个篆体的“夜”字时,顿时间无奈了,续而听到玉溪之后的言语便直接笑出声来,“阁主说这短剑给您用来防身的,遇上对您心怀不轨之人无须客气,即便是阁主他都是如此……”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遥沐芸伸手接过那短剑,轻笑一声对玉溪说道,“还晓得他直接也属于心怀不轨的一列。”
“阁主他……”玉溪沉吟片刻,这才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小姐其实您在阁主他心底挺特别的,他之前实在是气昏了头了。”
“嗯。”遥沐芸舒服地泡着药浴,手中把玩着那柄做工精细的短剑,发出一声鼻音,随后将那短剑又丢回玉溪手中,对她冷声说道,“告诉他,轻薄我的账可没那么容易算清,下月的解药迟半日再送给他。”
“小姐!”玉溪听了这话不由得神色一慌,赶忙跪在地上对遥沐芸哀求道,“小姐,阁主他……您就不要再折腾阁主他了。”
“若是不给他些教训,定以为我能任他随意羞辱,无需劝我,他自找的。”遥沐芸语调淡漠地对玉溪说道。
虽然他确实行为处事虽然对自己处处对自己上心,但是并不是他能借此撇除自己所做的恶事的办法,若真是这般轻易原谅他、放过他,以后他便会肆无忌惮,到时候指不定将她视为他圈养的女人,只要对她好就能对她为所欲为,做梦!
玉溪为难地看向遥沐芸,却也没有办法,将遥沐芸心意已决她也只能作罢,从地上站了起身拿起一块干布来到浴桶旁,将布子浸湿后为遥沐芸擦背搓身。
遥沐芸泡完药浴后便上了床,就在她准备歇息时,雯娘进了屋,让玉溪将她之前让雯娘买的紫叶树种子送了上来,她自个倒也没有上楼。
遥沐芸这才回想起来这件事情,从那一袋种子内随手取出几颗攥在掌心,将其他塞给玉溪,让她有时间将这种子种在后院内。
说罢她便放下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之上的粉纱帐,然后立马进入了飘渺仙境内,将手中的紫叶树的种子种在果园外的荒地上,又提拎着水桶打了清潭内的水后便一一去浇了果树。
说来,这片果园的果树数量却也是多得很,而且功效各不相同,让遥沐芸不由得向往将所有果树都一一开花结果时的模样。
浇了水又查看了下现有几棵果树开花结果的状态后,遥沐芸这才伸了伸懒腰,出了飘渺仙境,眯了眯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然后缓缓沉入梦乡。
第二日遥沐芸一觉睡到几近正午,可谓之舒服自在,毕竟有了遥文宇的话,她也最近也不必日日早上早起过去请安,不过临出门去私塾的时候,怕是还得去请安一下,每天都让遥文宇见她一见,加深对方对她的好印象,这也算是循序渐进得人心的办法。
神闲闲意懒懒地在床上赖床好一会的遥沐芸还是起了身,回想起昨日邱流希那身简单随意的穿衣方式,遥沐芸便也没打算每日盛装出行,尽量穿得朴素简单雅致一些,所以今日选了一身细纹罗纱长裙,样式简单做工精致,是温逸之之前派人送来的礼物。
今日照旧又让玉溪帮自己带一身衣裙和宽大的兜帽披风准备着,简单地梳了双髻后,也没让玉卿为她戴上饰物,就这样清清爽爽简简单单地出门最好不过了。
她见离用饭还有段时间,便进了飘渺仙境内继续钻研医术和针灸之术,再之后去果园浇花时,诧异地发现那种在荒田内的紫叶树种子居然已经生根发芽,果然这荒地不太一般居然这么快地就能催生刚种下的种子,怕是这紫叶树彻底成熟也就需要短短几日的时间,这让她颇为欢欣鼓舞。
出了飘渺仙境后,遥沐芸便让玉卿唤雯娘做饭,玉卿回来后,笑盈盈地对遥沐芸说道:“小姐你可知道今早遥府来了不少寻大少爷的人。”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么?”遥沐芸不解地对玉卿询问道。
“那些人呀,都是明斐私塾的学生,都是为了向大少爷打听您的事情来府上的,询问大少爷和邱大人是何关系,又旁敲侧击地询问您的事情。”玉卿笑颜满面地对遥沐芸回道,“昨日您的出现可是迷倒一群饱读诗书的各家少爷呢。”
“大哥他如何对那些人解释我的身份的?”遥沐芸对此颇为介怀,若是连遥岚秦也不计后果地乱说话,怕是自己名声倒也真的会惨很多。
玉卿语调中依旧透着笑音地对遥沐芸回道:“想来是如小姐所言,老爷怕是交代过大少爷,所以大少爷没有像大小姐一样口没遮拦,他说您是他妹妹,之前数年一直在帝都外不远的温香镇内的私居养病,现如今病愈这才搬回府上。”
“嗯。”遥沐芸点了点头,果然,遥文宇不可能让遥府的名声就这样败坏,她再如何也是遥家的嫡小姐,怎么可能谣传出去是被丢到荒山野岭里的小村子做野丫头养的,那说出去还不是贻笑大方。
“这样一说,大小姐那些言语自然不足畏惧了,小姐您果然料事如神。”玉卿对此颇为欢喜,毕竟遥家这般对外宣称的话,便让大概能断定遥沐新的言语纯属恶意败坏遥沐芸的名声。
不过突然想起要给邱流希带糕点的事情,遥沐芸猛然间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拉拽着玉卿陪着她去了院子内的小厨房,见雯娘已经着手开始做午饭,她便让玉卿搭把手,帮忙和面准备做糕点的一些材料,开始挽起衣袖围起围裙在厨台上忙活了起来。
雯娘和玉卿困惑地问了下,一听是亲手打算带给邱大人吃聊表谢意的糕点,她们顿然点了点头,雯娘做饭的间隙也过来帮个忙。
就这样忙活了一个时辰,遥沐芸变着方子做了数种糕点,深怕邱流希嘴刁不满意,尽心尽力、费尽心思地捏着面团儿,做成各种形状搁在蒸笼内。
最后遥沐芸做了她最爱吃的艾窝窝,这艾窝窝也算是过去袭成下来的古代糕点,她将核桃仁用微火焙焦,去皮,切成丁,芝麻仁用微火焙黄擀碎,将它们与瓜子仁、青梅丁、金糕丁连同白糖、BING糖渣、糖桂花合在一起拌成馅。又将大米粉蒸熟晾凉,铺撒在案板上,放上糯米团揉匀后摘成剂,按成圆皮,包着已经拌好的甜馅掐成圆球放在蒸笼内。这做法可是雯娘和玉卿没见过的,两人瞧着遥沐芸麻利地包着,也上来搭把手,很快就将一蒸笼给摆满了。
遥沐芸瞧着已经做了这么多的糕点,便对雯娘和玉卿吩咐道:“起锅了以后一些留着自个吃,将做得漂亮的都搁进食盒内,玉卿你顺便沏一壶花茶带着。”
“奴婢晓得了。”雯娘和玉卿应承道后,雯娘也招呼过来玉溪将遥沐芸送出了小厨房去了水轩雅阁内稍等用饭。
玉溪搀扶着遥沐芸出了小厨房去水轩雅阁的路上,便听遥沐芸低声对她说道:“那些做好的糕点,你也取一些,给他送去尝尝,做太多了,吃不完也浪费。”
玉溪听了这话,闪过一抹喜色的眼眸抬起诧异地瞧着遥沐芸,原本冷冷清清的面容上也染上一抹暖意,她点了点头,对遥沐芸说道:“阁主怕是会很高兴。”
“那是怕坏了,这才让你给他送去的。”遥沐芸也不愿意玉溪觉得她对温逸之有意还是如何,开口解释道。
“嗯,奴婢晓得。”玉卿听了这话,那常年像是附着着冰霜般的面容之上居然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浅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奴婢晚些时候会送去。”
遥沐芸挑了挑黛眉,其实她也一直在想她同温逸之之间的关系,其实确然没必要弄得那般僵,但是该果决的地方绝不能轻易心软,像之前那种事情绝不姑息,但是他确然待自己很好,无论究竟是打着什么目的,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也尽量用这种小恩小惠的办法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温逸之这人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是她想要借助利用的,所以遥沐芸也不愿与他彻底交恶,若即若离即可,关系也无需太过亲近,却也不能太过疏远。
进了水轩雅阁内,雯娘和几个新进来的丫鬟们为遥沐芸端上来了要用的饭菜。
就在她准备用饭时,有别的院子的丫鬟进来请安,说是遥岚秦来了,想见见她。
遥沐芸顿觉得想好好吃一顿饭也是不容易,让玉卿请遥岚秦来水轩雅阁,她则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过了一会,遥岚秦便由丫鬟领进了水轩雅阁内。
遥岚秦此时此刻神色还算比第一次见他时略显收敛,起码那抹冷漠清傲的姿态收敛了不少,倒也故作出一副刻意的亲近:“妹妹在用饭呀?大哥来得却也不是时候。”
“大哥要一同吃么?”遥沐芸笑盈盈地徐徐站起身来,那娇娆的笑意内沁着丝丝温柔之感让遥岚秦也不由得放缓心神。
毕竟像是遥沐芸这般的女子,确然是惹人怜惜疼爱,只可惜她身份特殊,她若不是遥家嫡女,怕他也不会这般态度对待她。
“不必了,大哥我刚用过饭。”遥岚秦婉言谢绝了,毕竟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的,他倒也没客气地就自个落了座,那边遥沐芸一见坐了下来,“实不相瞒,今日大哥我可是应接不暇,上门来打听妹妹你的名门之后可是不少,都是明斐私塾内的学子,大哥告知父亲之后,父亲也颇为欢喜,让我同你说,明斐私塾乃是内城名门之后云集之处,若是瞧上哪家公子,切记要跟大哥和父亲说,到时候也好为妹妹你寻一个好夫家。”
“大哥……”遥沐芸故作娇羞地微微低下头,窘迫地对遥岚秦说道,“妹妹今年才十二,现在说这些事情怕还早呢,妹妹我好不容易回府,还想跟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亲近亲近,可不想这么早就嫁出去。”
“妹妹别怕,即便嫁了人都住在内城,想回家还是容易的。”遥岚秦倒也循序渐进地劝说着遥沐芸,想她年幼无知,骗她嫁出去之后便能彻底铲除这个碍眼的嫡女。
可惜遥沐芸早就想得透彻,怎么会上遥岚秦的当,跟他打着太极,顾左言他地将话题绕开,反正便是一个意思,她近两年肯定不是不会嫁人的,要也等到她及笄之后。
遥岚秦以为遥沐芸害羞,便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聊起了邱流希,询问了一下昨日他离去后邱流希都教了她什么,一副爱护妹妹的模样看得遥沐芸心中作呕,这人心思势必不在这上面,不过遥沐芸还是将昨日邱流希教导的东西一一说了,反正也就是如何执笔、笔画如何写而已,倒也没有什么。
遥沐芸说完之后,遥岚秦大大地夸赞了一番邱流希,然后对遥沐芸询问道:“妹妹,昨日,邱宰相可有提及大哥什么么?”
“嗯?这倒没有。”遥沐芸天真浪漫地展露出一抹笑容,对遥岚秦回道,“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便是问问。”遥岚秦听了这话,便也松了口气,随后对遥沐芸说道,“父亲说,若是有机会,妹妹记得将邱宰相请到府上好好亲近亲近。”
“这是肯定的,可惜先生他性子冷得很,而且对妹妹我也极为严厉,况且妹妹和先生也不算是太熟识,不敢那般逾越地提出这等要求,等过段时间再说可以么?”遥沐芸故意隐瞒了邱流希对她特别的态度,让遥岚秦以为邱流希对谁都是那般清冷孤傲、不近人情的模样,这样他才不至于太过警惕自己。
“自然好,妹妹你有这份心就成了。”遥岚秦一听便心中更加欣喜,毕竟邱流希这人传闻就是性子孤僻冷漠至极,即便是面对当今圣上,都那般态度,软硬不吃,可是却深得圣上赏识,而且他跟诸位皇子都交好,所以想来对方愿意教导遥沐芸并非特别喜欢她,只不过是受温老板所托,勉为其难。
一想到此,遥岚秦心结倒也释解开,毕竟若是遥沐芸有邱流希和温逸之做依仗,今后想顺利接手遥家的生意也非难事,那两人一人能在官场上为遥沐芸铺路,一个人能在商场上成为她的助力,这样下去,他根本完全丧失了竞争力,这么多年他在遥家苦苦经营下来的声望也化作无用功。
遥岚秦怎么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见明斐私塾那么多人来打听遥沐芸的身份便也大度地采纳了父亲的建议,告诉他们遥沐芸的身份,并且暗示她还未许配人家,让不少世家子弟心神驰往,而且还跟他们说邱宰相是她的先生,并非他们所想那那般关系,所以尽可放心。
那些世家子弟一听这话,自然是欣喜若狂。
而遥岚秦也是这般慢慢布局,让遥沐芸早早嫁出去,到时候自然轻易扫开这个碍眼至极的障碍。
遥岚秦想着想着,便愈加想为遥沐芸撮合一门亲事,管她嫁给谁,只要是嫁出去就成了。思及此处,他也有些坐不住,想着要不要跟遥文宇说道说道,不如过段时间为遥沐芸找个夫家,订下婚期就这样嫁出去得了,省得夜长梦多。
遥沐芸其实听了遥岚秦的话,心中警钟也响个不停,若是这遥岚秦真的说动父亲,将她随便许配给一个人家岂不是不妙,包办婚姻是古代常见的,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不得不防,她表面维持着笑容,心底却想着该如何是好!
这时遥岚秦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便也起了身,跟遥沐芸说道:“哥哥我就不打扰妹妹你用饭了,先行告辞了。”
遥沐芸也礼遇地站起身来,对遥岚秦笑意深浓地说道:“大哥慢走,恕妹妹身体抱恙,不能远送。”
“妹妹无需这般多礼。”遥岚秦起了身,身姿傲然地就这般大步流星地离去,倒也没有再看一眼遥沐芸。
遥沐芸则暗暗地咬了咬牙,这一出确然是她没有想到的,毕竟在她那个时代男人都是自己相中的再介绍给父母,这里可不同,所以她得先去同遥文宇说道说道,让他千万不要随便给自己许下一门亲事,就这样将她嫁了出去。
简单地用了饭之后,遥沐芸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让玉卿去装好东西准备出门,又让玉溪和玉成带上一盘糕点去见遥文宇,她打算临走前同遥文宇说道说道关于自己婚事的事情。
到了遥文宇的居所,遥沐芸先让丫鬟进去禀告,随后待父亲请她进院子,这才进了院落,来到了内堂。
遥沐芸瞧见遥文宇端坐在正位时,不由得展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她从玉溪手上接过那盘点心,欢快地走到遥文宇面前,对他撒娇道:“父亲,今日女儿做了些糕点给您尝尝。”
“芸儿还会做糕点?”遥文宇神色倒也平和地对遥沐芸问道,“准备去私塾了?”
“嗯,去之前来给父亲请安。”遥沐芸天真浪漫地展颜一笑,然后对遥文宇续而说道,“父亲,您这么快就要将女儿嫁出去?”
“嗯?有么?怎么会突然说这事?”遥文宇一听这话,顿时间面色一沉,心道这遥岚秦倒也动作快,前脚跟自己说完后脚就去寻遥沐芸说这事。
“女儿才回来没几日,真不想就这么早嫁人,女儿还想一辈子呆在府上陪着父亲呢。”遥沐芸撒娇一般凑了上去,揽住遥文宇的手臂,柔声细语地对他说道,“对了父亲,邱先生说若是我学得好,就带我去见见内城里面的皇子们。”
“皇子?!”遥文宇顿时间眼睛一亮,原本他听了遥岚秦的话,也觉得为遥沐芸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作为联姻变成了,但是听了遥沐芸这话,顿时间念头又转了不晓得多少个弯,和遥家再如何门当户对也就是个平民老百姓,但是若是攀上皇亲国戚可就不同了……
“嗯呐,听闻皇子们各个才学一绝,邱先生说若是我学得好,便带我去见识见识皇子们的风貌才学。”遥沐芸开怀地笑着,心底却料得到遥文宇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就这样一句话,便能让遥文宇甩开让她嫁给那些什么世家子弟的想法,与皇亲贵胄相比,那些世家子弟又算得了什么!
果不其然,遥文宇看向遥沐芸的眼神顿时又有些不同,他端详着自己女儿那花容月貌,心道这样的一个貌美无双的女子,若是能嫁给皇子,即便不是正妃、侧妃,就算是个侍妾也都算是蒙受皇室恩宠,一想到有机会能跟皇室搭上关系,遥文宇顿时间精神一振,对遥沐芸说道:“那你可得好好听邱宰相的话,好好用心学习。”
“嗯。”遥沐芸乖巧地点了点头,抿唇一笑,然后对遥文宇说道,“父亲请用糕点,女儿准备出门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遥文宇心情大好,欢愉的笑意浮现在面容之上,使得原本他成熟俊朗的面容上透着股一抹成熟男人独有的韵味。
遥沐芸给遥文宇衽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带着玉溪和玉成就这样出了遥文宇的院落,院门口玉卿早就准备好了软轿等候着,见她出来了之后,忙迎了上去,将她搀扶进轿子内,她们一行人便出了府去往明斐私塾。
就在轿子行至同往皇城的文武道时,被迫停了下来,因为那文武道两侧官兵众多,将满街的老百姓全部被官兵压到道路两侧,看似就像现代领导车队过路的戒严。
遥沐芸的轿子也被迫在文武道旁落了轿,遥沐芸在轿子内披上兜帽斗篷也下了轿子,站在人海之后瞧着热闹,遥沐芸心想这是哪位大人物驾到,排场如此之大,让玉卿去询问了一番后,这才得知居然是之前缠绵病榻的七皇子病愈归帝都,之前打了胜仗准备得胜归朝的他突然在路上得了重病,幸得神医救治,这才得以痊愈,现如今也班师回帝都了。
她回想起之前那段日子,自己给七皇子的药确然足够他支撑到病痊愈,而且那续命丹配合地服用也能让芸丹药效增强,所以这么快能回帝都遥沐芸却也不吃惊。
遥沐芸微微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之前用了真名,却不晓得会不会被七皇子所知晓,若是知晓了可不妙,好在遥家对外宣称她一直帝都外的温香镇内养病,若是单凭同名同姓怕是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加之她之前都遮掩住面容,所以对方怕是也不会认出自己,倒也算是万幸。
就在遥沐芸思绪云游之际,便听到不远处响起阵阵对空抽击长鞭和敲锣之声,这乃是皇子清道的宫廷仪仗。
果然,不出片刻,那七皇子乘坐着马车缓缓驶向帝都皇城,遥沐芸看向那金碧辉煌的马车,这辆马车像是战国时期那种马车,四面并没有屏障,七皇子则端坐在马车之上受众人景仰。
此时此刻,七皇子气色没有再像是之前那般形若枯槁,恢复了神色的他虽然还是略显消瘦,但是已经不是当初那面黄枯瘦的感觉,现在他英气逼人、卓尔不凡,身穿着一阵战甲傲然无人能及,不晓得是不是常年征战沙场,所以他眉眼之间依稀能感觉到一抹凌厉之感,那昂扬俊朗、桀骜不驯的姿态让人看得心神驰往。
说来这七皇子确然也是俊美无双,完美的脸型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内泛着让人为之一凛的慑人之感,五官虽谈不上绝美,却无一不在张扬着他那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他给人的感觉不同于温逸之的邪魅妖冶,也不同于邱流希的温润如玉,反而感觉他宛若是一匹原野之上饶勇善战的狼王,周身散发着那股凌厉慑人的气势,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在心底萌生一丝怯意、惧色。
遥沐芸见过病榻之上的七皇子,却完全无法联系起眼前这人,实在是变化太大,让她有些无法联系在一起。
就在遥沐芸凝视着七皇子慕容夜繁的同时,慕容夜繁也侧目向遥沐芸这边看来,只不过此时此刻遥沐芸身穿着黑色兜帽披风,遮得那个严严实实,看不清楚容貌,不过却惹得他注目良久,直到马车远去,他才收回视线。
慕容夜繁单手托起下巴,陷入沉思之中,不晓得为何突然忆起那身姿婀娜香气魅人的神秘医女,据千泽所言,就在她将药给他之后,便突然失去踪影,伺候她的丫鬟说是陪她去了府外的小巷子后过了会再去寻她时便不见她人影,仅寻找到她遗留在地上的短剑和一滩血迹……
现在她生死不明,让他心中一直记挂,他命人四处搜寻她的下落都一无所获,回帝都这段路途之上,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她,只不过看来再次见到她的可能性极其渺茫。
而此时,遥沐芸则耐心地等待着官兵放人通行,她回了轿子内后也回想着该如何与这位七皇子取得联系最为恰当,有些事情她若是力所不及,还想寻他帮忙一番,比如她所欠缺的一些稀世药材,唯有这种皇亲贵胄才有可能弄得到,再说对方还欠自己千金之赏呢,她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么大笔钱财,现在也算是养精蓄锐之际,多存些银两终究没有坏处。
她想了想,不如等她医名远扬之际,再登门求见,省得到时候被误以为是骗子轰出去。
待七皇子的仪仗远去,官兵终于放百姓通行,遥沐芸的轿子也上了路,向明斐私塾行去。
遥沐芸这一回没有遥岚秦带路,只是一依稀记得秋飒宛的方向,带着玉卿、玉溪和玉成一路向秋飒宛前去。
早早就蹲守在明斐私塾各处的青年才俊、世家子弟们瞧着遥沐芸穿着的那宽大的黑色兜帽披风出现时,顿时间神色一黯,原以为今日能再一次一睹芳容,却发现这美人也实在不容易得见。
就在大家失望极了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穿华服腰间系着一溜玉饰玩物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少年走到遥沐芸面前,那公子哥对着遥沐芸嘿嘿地笑了几声后,语调颇为轻佻对她说道:“在下李秀志,见过遥小姐。”
遥沐芸错愕地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身形略显臃肿,圆脸神色看起来有几分色迷迷的公子,抿了抿绛唇,心中倒也不晓得这李秀志是何人居然如此胆大敢拦住她的去路,她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沐芸见过李公子,且不知李公子有何事?”她心中虽然对这种人颇为厌恶,但是这明斐私塾并非一般人能进入的,这里云集一群帝都的名流世家之后,所以她只能这般言语。
“呦,这声音真是好听,像是那黄鹂唱歌一般。”李秀志轻挑地露出一抹笑容,对身侧那些少年们说道,“模样也好看,声音也好听,身材也好,妹妹,可许了人家了?”
“你……”遥沐芸顿时间心中一惊,这人怎么敢如此言语?!
“遥小姐,我们李公子乃是永平公主府上的三公子。”李秀志身后的一位少年忙出来给李秀志介绍他显赫的身份。
结果遥沐芸根本对这种人嗤之以鼻,一个公主的儿子也好意思对自己说出这般言语,简直就是无耻之极,即便是再得宠的公主,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过是沾染着一些皇室血脉而已,根本跟正统的皇子差着十万八千里。
遥沐芸故作受惊,向后微微退了一步,随后拉着头上戴着的兜帽领着玉溪她们飞快地向秋飒宛跑去,这种人现在开罪不起,却也厌烦得很,遥沐芸不愿意费工夫与这种纨绔子弟周璇,便一言不发地跑了比较好。
结果对方人多,居然赫然拦住遥沐芸的去路,让她顿觉得一恼,这读书圣地这姓李的居然胆敢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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