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墨者订交不难,但是列国中却没多少人肯这么做。要人一时笃信墨义容易,但是要人一辈子笃信墨义却很困难。普通百姓还好,但到了诸侯、大夫那个层次,总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故此,他们大都会用墨者,但是却不会跟墨者结而为友。
墨家现在是一分为三,分别是行事派、游仕派还有经义派。游仕派,就是那些周游列国,宣传墨家经义的人,他们一般会求官出仕,以墨义管治。而经义派,主要是埋于墨家经义,无论是墨家辩论、墨家的机关学,还有兼爱、非攻等等,只要是墨家经义学说,他们都会研究。
这两派,对墨家的经义掌握得十分透彻,差别只在一方继续流于市井苦行修行,一方则是出仕,以实现理想。当然,两者之间也互有转化,如修行到一定的程度的,会出仕。而出仕的,当被罢官或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会弃官,返**间继续修行。
当然,行为并不是最大的区别。分歧的原因还来自于思想,总的来说,游仕派倾向于上进,觉得出仕才是实现墨义的出路。而经义派则觉得,经义才是正确的,出仕不过是修行的其中一个方向。
如若说游仕、经义这两派还有些联系,那么行事派就最为特立独行。行事派的墨者,已经月兑离了士的阶层,倾向于游侠、刺客一途。当然,他们还是会用墨义作为判断标准,但做的大都是游侠、刺客之举。不过碍于墨义,他们不会杀人,但捉人绑票这些,算是家常便饭。只要他们认为应该这样做,便会无所不用其极。
以致于经义派,对于行事派极为排斥,认为他们的手段过激,不符合墨义,遂斥之为别墨。自然,行事派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也将经义派斥之为别墨。
墨家大分裂,由此而成。当中,游仕派就位于夹缝之间,他们周游列国,自然要懂些武艺。但是,他们又不认同行事派的作风,同时又觉得经义派过于保守。
分裂后的墨家,虽然还是显学,但是却没有以往那么有组织了,所作所为有时显得混乱,甚至乎是矛盾。
墨家三派对立,好坏暂且不论。但田英现在遇到的史杵,很不巧就是墨家行事派的人物。跟这种人,订交十分容易。不过,一旦田英做出有违墨义的事,下场也十分凄惨。以墨者的死脑筋,加上行事派的作风,结果最大的可能是不死不休!
当然,那是违反墨义的情况下。如若不违反,这些行事干练极具义气的汉子,将会提供最大的帮助。
订交之后,说的话也可以深入一点了。史杵这时却是说道:“子玉,现在宋国岌岌可危。即便稳住了陶丘的防务,也未必能扛得住强大的齐军。齐攻宋非义战,况且宋国乃祖师故国,不怕告诉子玉,现在列国的墨者已经赶来宋国救援。只是,我们大都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暂时只能用拖延的手段。子玉既然肯挺身救宋,不知可有解救办法?”
田英听得,心中暗喜,微笑道:“有是有,不过……”
未等田英说完,史杵便大声道:“请子玉明言,若有难处,史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田英也不客气,点头道:“这次确实有需要用到史兄和墨家兄弟的地方。”
史杵闻言,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不知子玉的难处是?”
“史兄且听听英的办法。”
“好!”
田英清了清嗓子,才道:“事实上,宋国难以敌齐,恐怕史兄也清楚。”见史杵点头,田英又继续道:“而宋之所以能在列国环伺下还可以继续存在,主要是因为宋国让周围诸国保持了一种均势。现在均势打破,宋国危在旦夕,故此想让宋国无忧,需要做的便是重新恢复均势!”
史杵不是太聪明的人,特别是这些列国之间平衡之道,他也不懂。虽然听得糊涂,但他本能地觉得,田英这个办法可行。于是说道:“其实某也听得不太懂,不过既然子玉有办法,那就可以了。不知子玉有什么地方要用到杵?”
田英也没奢求这行事派的墨者会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微笑道:“其实对史兄而言,并非难事,英要六国的消息!”
六国,当然是指除秦国外的六大强国了。史杵听得,没有多犹豫,抱拳道:“子玉放心,不出七日,杵就能将六国消息带到!”
墨者组织的强大,田英心中有数。于是点点头,然后道:“另外,英明日一早便前往睢阳,到达睢阳之后,还请史兄的人,接应一二。”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史杵还是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允。
约定成了,而史杵又得到想要的结果,迅就显示出墨家的干练作风。没有再久留,直接离开。至于史杵怎么将消息送给自己,田英也不担心,反正以墨者组织的强大行动力,散到市井之中的眼线,找自己完全不是难事。
好不容易送走史杵,忙活了一天的田英是累极了,自然再没有那闲心想白狐的事。倒在榻上没片刻,就陷入了熟睡。
皎洁的月色下,一只纯白色毛的狐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硕大的狐尾在轻轻摆动着,那双犹如宝石般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田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熟睡中的田英,却是梦见自己与一个头上拥有狐耳,背部下方长着一条纯白色硕大狐尾,有着仿如二八年华的女孩相遇。
真耶?梦耶?
或许,狐仙在宋国,不仅仅只是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