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我不是生活在南华山的,只不过因为跟纣的承诺,我就将家安在这里。山上的生活很没趣,所以偶然我会到附近的村子玩。只不过,人类好像对我很畏惧,都不敢离开村子,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出去了。
不过,人类总是好奇的动物,不时会有人上山来找我。只是,真正有心肯留下来陪我的,却没多少。
当然,我也跟那些肯真正留下来陪我的人,成为了好朋友。
而今天,我决定带他,去认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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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不是一般的难走,特别是夜里,浓密的树丛将天上的月光都遮蔽了。只剩下极为稀少的月光,能透过树丛,照在路上。
一路前行,田英都有些后悔没有带火刀火石出来了。幸好,白狐好像也照顾了这一点,带田英上山的时候,也多会离开树丛茂密的地方,让星河和月光能够为他指路。
走了约有个把时辰,田英忽然发现,一直在前面领路的白狐忽然不见了。刚才是出于礼貌,田英并没有询问白狐究竟要带他到那里,只是默默地跟着。然而现在,忽然不见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山老林中,田英的冷汗不自觉地渗了出来。
“大意了!如果这里有人伏击我的话……”
不过显然,田英是想太多了。周围只有虫子们响亮的叫声,并没有什么人埋伏。确实,谁会无聊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顶着喂蚊虫的痛苦在此伏击人。当然,田英是以行军打仗的角度来看,就另当别论。
而除了虫子的叫声之外,好像还有细微的谈话声……
“谈话声!”
田英心中一惊,紧了紧手中的青铜剑,随即放轻脚步,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路好像经常有人走一般,虽然昏暗,但田英以青铜剑探路,倒也没有摔着。而越往前走,那谈话的声音也越清晰。这时,田英已经能从声音分辨出,谈话的好像是一个老者,还有一个少女。
“老者?还有少女?”
这个组合,也太奇怪了点吧。之前看月色,现在已经是子时。夜阑人静的时候,怎么会有老者和少女,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谈话。
一瞬间,田英心中随即联想到那些魑魅魍魉之事!
“不对!”想到是几次三番帮了自己的白狐,带他来这地方,田英便否定了是要害自己这点。
嘴角微微一扬,心中存了侥幸心理的田英自语道:“就算是魑魅魍魉,也有好坏之分,或许我今天遇到的就是好的。”
说着的时候,田英再次迈步往前。然而,握剑的左手,拇指却是顶在了剑鞘上,锋利的青铜剑,也露出了一小截的锋芒!
“咦,说梦话的,予只是几天没来,尔怎这副样子呐!”
来到一棵大树后,田英终于能够清晰地听到对话的内容了。刚才说话的,是一把清脆仿如黄莺般的少女声音。
田英错愕了一下,随即将头从树后探出,偷眼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然而,入目间的一幕,让他差点惊呼出来!
只见一间精致的草庐前,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年约二八,身穿绿色衣裳的少女对坐着。透着明亮的月色,虽然只看侧面,但田英却是发现少女的相貌出奇的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
相反,老人很平常,看上去就跟借宿给田英的那个老人差不多。只是,老人的精神好像有点差,双目浑浊,看上去好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似的。
但精神萎靡的老人,并不是田英惊讶的来源。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那个声音清脆得如同黄莺一样的少女!
因为这少女,竟然拥有着普通人没有的特征!
从侧面观看,田英见到这少女除了拥有人的相貌外。乌黑的头发上,还有着两只纯白色的兽耳。田英见识广博,认出那很像是狐狸的耳朵。除此之外,这少女的背后延伸出一条两尺多长,有着纯白色绒毛仿如丝绸般顺滑的大尾巴在不停地摆动!
“像狐一样的少女!究竟是人?还是妖!”
这一刻,惊骇的田英不自觉地联想到宋国的狐仙传说。原本,这传说田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随着那神异的白狐出现,田英在离开陶丘之前,在唐姬那里翻找了一些书籍,终于找到相关的记载。
“狐仙名琴妸,她会以少女的模样现身。顺滑乌黑的长发上,有着两只狐耳,能够辨别人类的谎言。纯白色的尾巴有两尺余长,毛色是世上任何毛料都难以相比。她不会衰老,而且聪明、睿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她会用这些力量辅助保护宋国,让宋国的百姓的生活变得富足、美好。”
这则宋国古老相传的传说所描绘的狐仙琴妸,不就是跟眼前所见到的少女一模一样!
“难道,她真是狐仙?既然她是狐仙,那白狐呢?”
田英想着,忍不住四处寻找起带他来的那只白狐来,只是连影子也见不到。他寻找之余,却没有注意到,那少女头上的耳朵,这时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跟那少女对坐的老人,浑浊的双眼里不停地涌出晶莹的泪水,沿着皱褶的脸皮滑落,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琴妸,我的老伴先我一步走了……”
“走了?”被称为琴妸的少女四周望了望,继而没心没肺地掩嘴“咯咯”笑道:“尔是说,尔的夫人死了吧。”
“嗯!”老人对于琴妸的笑声,好像有些愠怒,但并没有骂出来,只是随便应了句。
琴妸笑声不减,那条硕大的狐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摆动着道:“死了便死了罢,尔有什么好伤心的。”
老人听着,好像有些茫然:“我有什么好伤心?但是我真是伤心啊,她跟我朝夕相处几十年,现在死了,我能够不伤心吗?”
琴妸这时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一边细心地扶着上面的毛,一边说道:“予不是跟尔谈过吗?尔曾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如今,尔非尔妻,尔妻死,安知死后不乐?”
老人闻言,泪水停止落下,低头沉默不语。
倒是旁边的田英,心中暗惊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不是庄夫子《秋水》中的一句吗?她说这话是这个老人说的,难道……”
就在田英猜测之时,琴妸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嘟着嘴道:“何谓生死之道?人本无生,故而无死。人之有生,故而有死。生死之理,循环之道。仿如四季,人观自然春夏秋冬之交替,就好比自然观人生老病死之交替。人不能观生死之交替,却可观四季之交替,自然以四季之道,向人讲生死之道。人死之后,不过是回归自然而已,而伤心者,不过是不明自然之道而已。说梦话的,虽然尔很聪明,不过尔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说到最后,少女伸出玉白小手,像长辈教训孩子般,模了模老人的头。边模老人的头,背后那条大尾巴还在边摇摆着,诉说她那得意的心情。
一个老人被少女说太年轻,还有像长辈一样模头。倒转过来的一幕,让田英颇感惊讶。只不过,这老人好像不怎么抗拒,被少女模完头之后,却是道:“琴妸,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好像又没有想到。不如,我们下次再谈吧。”说着,老人却是长身而起。
少女见到,不满地喊道:“喂,予今天来不是说这些的,予认识了新的朋友,是来……”
只不过,老人好像没有听到般,任凭她怎么说都没有停下脚步。最后更是返回草庐中,关上门什么也不管了。
少女好像被惹恼了,像小孩子般大喊道:“说梦话的,予以后都不睬尔!”
大吵之后,少女好像还不满意,霍然转过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那边在回味少女说话内容的田英!
“不好,她发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