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千秋 第十章 相师

作者 : 踏雪傲红尘

千秋断云坐下的獬豸轻轻的嘶叫了一声,自觉的转过了身子,走到那儒生低下高傲的头颅亲昵的蹭了又蹭。这匹血脉高贵,拥有着九州神兽传承的獬豸,在那儒生的面前,仿佛是乖巧的后辈一般。

“嗯?”千秋断云看了看地上那醉步阑珊的儒生,那儒生身材俊秀,容貌古朴,站在锦衣异兽的千秋王府小王爷面前也是神色平静,只一对眼睛却是闪闪有神。千秋断云有一种错觉,这儒生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根底,生亡荣辱在他的眼中都犹如过眼云烟一般的自然。

不凡,千秋断云心中一笑,他为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个突兀的念头感觉到很吃惊,莫非随便在大街上也可以遇得到那传说中的人物么?这醉酒的儒生,再怎么看来,也都是寻常不过的酸儒,但偏偏给人一种看遍了红尘烟雨的错觉。

他一笑如轻风过岸,淡然的让人惊讶。千秋断云悄悄睁开了额中第三只神眼,金丝银眸中,却是竟觉身前空无一人,明明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儒生便站在一行三人之前,但在千秋断云的眼中,却是显现了一片星河灿烂,就如九天银河一般深邃的看不见边涯。

那儒生就这么哆嗦着,慢吞吞的朝着大路向着县城走去,醉眼稀松的,每走动一步浑身上下也都踉跄一下,诡异的走到千秋断云的身前竟是对着锦衣公子眨眼笑了笑。

就在千秋断云以为他就是奔着自己而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身子有点吃力的颤抖了一下,喉咙里面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声哀叹,就与小王爷擦肩而过。

“这位先生?”千秋断云开了口以后才觉得自己的唐突,伸出去的手却又不好意思就这样收回来,嘴中的话堵在嘴里好不尴尬。

那儒生听到千秋断云的呼唤,才慢慢的停住脚步,慢吞吞的回过身,答了一声:“啊?”

“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请你一起来喝一杯么?”千秋断云认为这个人实在是有趣极了,隐隐的,他直觉如果轻易放过这古怪的儒生,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错过了一桩因缘的。

千秋久鼎立刻笑了起来,他是上京城里有名的酒鬼,身上一定随身带有上好老酒的:“是啊,这位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公子爷请你一起走上一途便是。”说着,已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牛皮水袋,也顾不及递给儒生,自己就先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儒生闻到酒香,果然是精神一振,揩了揩通红的鼻尖从千秋久鼎的手中抢了酒袋。一口烈酒灌下肚子,那儒生舒服的几乎要申吟出来,浑身的筋骨一阵爆响,原本挺秀的身材又高大了几分。

吃人嘴短,儒生喝了千秋断云的好酒,性子也不禁收敛了不少,他睁开了眼睛朝着千秋断云扫了一眼,道:“我若没有看错的话,公子是从上京城来的吧?”

“是。”千秋断云点头,证实了儒生的猜测。

“你们此次前来丰都县,是口衔天命?”儒生第二句问话方才出口,就已是令千秋断云一行齐齐变了脸色。千秋断云见他已经料到,也多做掩瞒,又点头道了一声:“是。”

儒生咯咯的笑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千秋断云笑了起来:“你倒是说了实话。放心,放心,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如果按照天道来说,这丰都县城里本也是没有几个不该死的官儿。”

千秋久鼎和千秋守鹿丢了手中的酒袋,眼里突然射出两道精光,已经是悄悄模向了贴身携带的兵刃。千秋断云暗施手势,按下了两位家将的动作,翻身下了獬豸向那儒生躬身行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儒生眼睛一亮,嘿嘿笑了几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杆旗幡,三人定睛细看处只见旗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算命”,此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却是:一课十金。

周围的几个店家小厮本来被千秋断云一行人的装扮给慑住,不敢靠近,这一下见了那儒生手中的旗幡却都笑道:“那边的小公子,可切莫上当,这醉鬼除了赊账喝酒,就是沿街行骗,周围的常客没几个是不认识这骗子的。”

四周酒坊里果然坐着几个本地定居的常客,听了众小厮的话,也都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我等在这里也定居了数十载,从没见过这醉鬼算准过什么事的。”

“醉鬼,似你这般模样也想赚得钱来,真正是惹人笑话啊!”说话的几个路过的挑夫,听了众客说的热闹,便也歇住担子向店家打了几角水酒,也不进店只靠在木柱上一边吃一边哄笑道:“那醉鬼,我且问你,当今圣上的运数还有几何?当今圣朝的气运又还有几何?”

旁边站着的是千秋王府的心月复家将,也暗自咂舌。这儒生好大的口气,像他这样,张口便是十金卦钱,便是上京城里一般的富庶人家,怕也是经不起这样的糟蹋。不过他既然出此大言,若不是胆大的骗子,便是真有通神的本领,让他占上一课,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千秋久鼎、千秋守鹿都是前朝侯爵的出身,自不会把区区的十金放在眼里,但毕竟不知这醉醺醺的儒生能有什么本领,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那儒生呆了一下,然后正色道:“休得妄言,圣上的气数也是你们这些蝼蚁也可以打听的么?”

店中也有有走南闯北的商旅,越怀疑这醉鬼的信用,也跟着笑道:“若是先生不敢算,那便罢了,但这十金卦钱可就不属于你的了。”

儒生也不气恼,斜了商旅一眼,大笑道:“你这俗人,整天浸泡在铜臭里,熏坏了慧根原也怪不得你。你岂不闻,卦者还有三不算的原则么?”

千秋断云听他说的自信,也不禁开口问道:“我从小也随着家里的老师学过三教九流的玄通法术,但对这卦者三不算的事却又未尝听说,莫不是不算大富、大忠、大勇这三类?”

儒生抚须笑道:“卦者,有三不算,一不算己,二不算天,三不算地。你说的那些,什么不可以给大恶者算,不可算正气浩然之人,统统都是下九流的骗术,无论何人,只要不入以上三种情况,皆可算得!”

千秋断云又问道:“何者是算已,何者是算天,何者是算地?”

儒生道:“所谓不算己,是因为关心则乱,求神不得反伤自身。”千秋断云闻言点头,这个道理却是不错的,在他跟随军中术士学法之时,倒也听说过这个说道,强行推算己命,反而徒乱心怀。

儒生见千秋断云点头,喝了一口从久鼎处抢得的酒袋,才说道:“所谓不算天,即是不算可以影响历史的大人物,这班人通常命硬,即使强算,也是终无所得,更何况泄露天机,不为上算。”

他叹了口气道:“天机不可泄漏,这句话原本便是打这来的,再后来反而被跑江湖的下九流扬光大,平白丢了我等命师的名声。”然后,不等千秋断云问,又跟着把话一次性说完,道:

“所谓不算地,即是不进行确切的卜算,先天八卦算前因,后天八卦算结果,中天八卦演过程。若是有人贪得无厌,呵呵,必受天谴,正所谓,天演四十九,若连那遁去的一线生机都被算计了,小王爷还是自己掂量后果去吧。”

千秋王府三人给惊得一愣,幸好他们原本便猜这儒生是大神通的人,也不多么意外,只是千秋断云小声道:“我等身份,先生自知便罢,却莫要宣扬开来。”

儒生摇头叹息道:“你等莫非便不想算一算这一趟的前尘如何么?”

千秋断云笑道:“自然是想的,前尘吉凶是每个人都想要知道的,但只不过即使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却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呢!”

那儒生猛的一顿,口中喃喃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本是神州大地最为杰出的相师,无论是什么人,在他的面前也不敢放肆。像是千秋断云这样无所顾忌畅谈本心的,更是稀少的很。

他抬头指着天中的太阳星,哈哈笑道:“成也星相,败也星相,我自命为星相师之祖,却也不曾看透这一节道理。”他笑的越开心,声音越激壮,眼角却是滴下了一点泪珠:

“我星河波澜,出身于阴阳家坤舆斋,学的是“五德终始学说”,然后融会贯通,自创星相师一脉却始终竟没看透,天上的星相没变变得只是观星的人罢了。我只说把天命作为工具,却不曾想到原来是我被天命当作了工具呀!”

他笑的逐渐悲戗,泣不成声:“没错,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我怎么就早不明白,这天道,原本就是神秘莫测的啊。哈哈哈,我自诩为国运吉星,天命转折,却不料正是我的预测,才是前朝崩溃的缘由啊!”

旁边的千秋断云听了这话,猛地想起一个人物来,满面惊诧之色,退后几步问道:“先生,先生你是不,先生您就是前朝太史令,观星台之主星河波澜么?”

“啊呀!”冷不防千秋久鼎朝着星河波澜的后心劈了过去,嘴里厉声喝道:“你这无道的相师,我堂堂武朝便是毁在你的手上,天可怜见,竟是终于让本候寻到了你的踪迹。好贼子,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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