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惟寅淡淡地说:赵家阿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嘛!女人从这个男人身上爬下来,可以继续爬到另外一个男人身上挣钱,她们就是一天跟十几个男人睡觉也不新鲜!你见过男人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来、就爬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吗?要不这样……你赵家阿哥若是一天能睡十几个女人,我就把银子退还给你!”他温言温语地疏导着,“赵家阿哥,大家都是男人嘛!应该理解男人苦啊!男人之所以收费高,是因为接客的数量少,这点阿哥应该有体会吧!”
“你女乃女乃的,老子哪里来的体会,你当老子跟你一样,是出来卖的么?”赵春云听蒋惟寅说完,只把脸憋的青紫,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半天才支吾出一句,“毕竟是小白先引诱的甘茹,这点总没错吧!”
“赵家阿哥,不管长三堂子还是野鸡店,凡是卖身的,总要拉客吧!哦!你玩完姑娘了,后悔了,在背后埋怨,都是她们不好呦!勾引我呀!这能说的过去么?所以说,客人若是定力强,自然就会控制住自己,这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对不对?我家小白也是一样,干的就是这个职业嘛!”
赵春云被激怒了,“蒋惟寅,不管你怎么解释,小白骗走何三蹀的银子,是一定要还的。你要是敢赖账,咱们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蒋惟寅还是不紧不慢地,“赵家阿哥,这就是你蛮横不讲理了,原委我给你讲清楚了,面子我也给你留足了,我原本不用这样做,可为什么要费这口舌呢?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道上,男人也是有苦有泪的,你既然一定要我还银子,好啊!你去找甘茹,让他把小白的青春退还!怎么!还不了吧!”蒋惟寅喝口茶,“唉!想怎么办,你就随意吧!我们虽然讨厌舞枪弄棒的,但若是被人逼急了,可也不是好惹的。”
赵春云当即就站了起来,“好!那咱们就拳头定输赢。”
……俞文征听到这里,起身走到龙邵文的桌前,“拆白党要和人打架了。”
龙邵文笑着,“几天不看热闹,总觉得浑身痒痒,打架好啊!咱们喝茶看戏,就坐在这里等着瞧吧!”
俞文征压低声音,“这个山东人赵春云应该有些背景,搞不好与张仁奎老爷子有瓜葛。真要是打起来,拆白党不是对手。”。
朱鼎发“咦!”了一声,“我认识他啊!从没听他提起过张老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俞文征说:黄浦滩青帮势力大抵有四支:一是上海本土帮;二是浙江湖州帮;三是江苏扬州帮;最后一支,就是以山东人张仁奎为首的山东帮,这个赵春云操山东口音,他们山东青帮能在上海混得开,不全靠了张老爷子的势力了。
“文征说的没错……唉!”龙邵文唏嘘一声,“上海帮就是以我师傅陈其美和‘水老虫’帮的范高头为首,我师傅被袁世凯暗杀了,范高头死的更早,当年他因人命案被租界洋人拘捕,释放后投入盐帮,充当头领,后盐帮失势,他又在青龙山落草。靠着以前积攒下的财物广收门徒,自造船只,购买军火枪械,在黄浦江一带擅收棉花捐,后来在海门对抗清军,被清军俘虏杀了。上海帮在我师傅和范高头死后,基本就没了什么势力。”
章林虎瞪着眼,“你这纯是巧言令色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说咱们上海帮没什么势力,你是陈先生的入室弟子,又有咱们这许多兄弟在旁边为你剜疮挖疽,吮痈舐痔,何愁不能重振上海帮?”
“你就少给老子戴高帽子了,老子几斤几两,自己还掂量不出么,再说老子身上又不是烂透了,还用的着你来给老子剜疮挖疽,吮痈舐痔?妈的,生秋阿哥说的没错,你一向臭词滥用……”龙邵文笑着又说,“浙江湖州帮因为傍着北洋军阀这颗大树,此刻是吃香的很呐!扬州帮的领头人是麿春山和徐宝山,这二人合起来开山“春宝山”。徐宝山、麿春山、和另一位大字辈的蔡金彪,从前都是扬州十二圩的盐枭。后来徐宝山受了清廷招安,回过头来消灭了本门师弟兄麿春山、蔡金彪二人。为这一件事,不管徐宝山的本事有多大,势力有多狠,是再不能见容于青帮人士啦!就为了他,青帮特地定下严厉的律法:提春字挖眼睛,提宝字割舌头。并将徐宝山和他的‘春宝山’一派人,全部逐出帮外,谁敢再拿‘春宝山’招摇,立刻处以挖眼、割舌的酷刑。后来徐宝山被我师傅派人炸死后,‘春宝山’被逐的人马基本上都被张仁奎收编了,所以张仁奎的山东帮,现在才是黄浦滩边的顶呱呱,黄老板名气虽大,可没张仁奎有实力。”
朱鼎发点头,“阿文说的没错,要论黄浦滩最有影响的人物,还是张老爷子,别看张老爷子人不在上海,可张老爷子一句话,上海这地界也得晃三晃,赵春云真是背靠张仁奎老爷子这棵大树,那今天这场戏可就好看了!”
“拆白党的势力怎么样?禁不禁打?”龙邵文笑问。
叶生秋说:拆白党人数不少,但是实力怎样还不清楚,一会儿打起来就知道了吧!
既然有乐子可瞧,几个人就坐在这里,假意喝茶,等着即将开演的好戏,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双方动手。赵春云明明已经站起身来,可不知蒋惟寅对他说了什么,他却又坐了下来……
龙邵文说:咱们不是想搞死人敲诈杨得寿么,他们真要是动起手来,互相打死几个,咱们可就省事了!到时咱们只需把尸体藏起来,轻松地就能吃定杨得寿。女乃女乃的,他们既然不打,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帮他们一把……
俞文征说:我听到他们刚才已经谈崩了,怎地又坐下来开谈了……他琢磨一下说:想让他们打起来,非得在中间烧上一把火,挑拨他们打起来……
龙邵文笑了,“不管谁输谁赢,只要打死一个人就够了,女乃女乃的,咱们急缺死人做演戏的道具!
叶生秋模模光头,“挑拨还不容易么,回去找几个弟兄,来了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等把拆白党打跑了,再去跟他的对头套近乎,拆白党吃了这个亏,一定会找人来报复。到时候咱们的人趁机溜掉,他们双方不就打起来了么!”
龙邵文笑着点头,“妙计啊!”
不一会儿,安排已毕,龙邵文叫堂倌换了新茶,坐等好戏开场。茶喝了三杯的时候,聚丰园外来了一群人,领头之人龙邵文认识,朱鼎发的开山门弟子,悟字辈的朱颜青。龙邵文心情顿时轻松。朱颜青能说会道,聪明机警,遇事沉着冷静,他来办这件事儿,十拿九稳。
朱颜青带着十几个人冲进聚丰园,直奔拆白党的茶桌而去……蒋惟寅还在解释,抬头望见一个满脸怒气的汉子杀气腾腾,正纳闷间,汉子开口说:跟你这种人,没必要再耽误时间,兄弟们,动手吧……蒋惟寅触不及防之下,肩膀已经挨了一棍子,汉子跟着让人擒住了他和他的同伙,拖到聚丰园门外的玉玲珑假山石前一顿暴打。
打的累了,朱颜青让兄弟们停了手,他说:告诉小白,冤有头债有主,让小白乖乖地把银子交出来。
蒋惟寅伸手擦了嘴角的血,“你打了你老爷,敢留下姓名么?”
朱颜青大拇指对着自己,“小爷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赵名春风,妈的,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带人来,爷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但要是过了今日,仍不见你还银子,打明天起,爷我见了你拆白党的人就打,见了你拆白党的生意就坏,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话,他不屑地一笑,转身离开……
“赵春风?”蒋惟寅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又见赵春风进了茶楼,坐在赵春云身边,拍肩搭背,亲热异常,心想,“他跟赵春云是亲哥俩……”他恨恨地整好衣衫,挥手说,“走吧!拉兄弟回来报仇吧!我这张脸,只挨女人打,男人敢打我,我非杀了他。”
聚丰园茶楼中,朱颜青给赵春云抱拳赔笑,“对不住了,刚才与你喝茶的那人骗了我一大笔银子,我跟他要了几次,他却次次以吃讲茶推月兑,再后来就不见了踪影,我找了他好久,今天有人对我说他在聚丰园,我这才带兄弟来找他,若是打扰了哥哥喝茶的兴致,我愿意赔偿……”说着话,朱颜青作势要从兜里掏钱。
赵春云伸手拦了,“唉!你也太莽撞了,话也不说,上来就打,倒让我有些为难了,万一蒋惟寅误会是我的人打他,岂不是有些麻烦。”
朱颜青一摆手,“他的仇家多了去了,不会生出这样的误会,更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敢打他,就不怕他拆白党的人找我报复。”他又一抱拳,“姓蒋的是拆白党的头领,吃了亏定然报复,我今天带的人少,先走了。”他转身又回头说,“我劝你也避一避吧!万一他发疯冲你来,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赵春云摇摇头,“我赵春云什么时候当过缩头乌龟,哼!刚才我本就同他动手了,可他阴柔的又让我不忍下手……他若是讲道理,我还不好跟他翻脸动手,他若敢带人来,老子立刻就要他好看。”
“姓蒋的不男不女,阴险毒辣,不能不防!我劝你还是有所准备,可别吃了大亏!”朱颜青说完,带上人调身就走。
赵春云深以为然,转身向同来的兄弟吩咐几句,兄弟快步出了茶楼……
一顿饭时间后,聚丰园外吵吵杂杂的声音传来,龙邵文向窗外一看,一群人正快跑赶向聚丰园,瞧人头足有二百多,为首一人着一袭青布长衫,正是拆白党头领蒋惟寅。
赵春云也看到了窗外拆白党徒,正琢磨要不要避避风头,却见兄弟黄天祥领着人赶了过来。两帮人不期而遇,只把聚丰园茶楼外当做了战场,二话不说就动上了手。黄天祥带的人虽少,可打起架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拆白党多虚张声势之徒,见对方气势凶猛,只瞬间就呈鸟兽状散开。黄天祥得势不让人,竟带人在后穷追不舍。就在此时,朱颜青带着几十个兄弟突然跑了出来,堵住了拆白党人的退路,三拨人聚在路上乱打一通,场面更加混乱,又打了一会儿,有人高喊:“警局来人了,大家赶紧散了吧!”正在打架的三方人马,呼啦一下就四散溃逃,瞬时间消失在附近的各条小巷里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十几个受伤跑不了的人躺在地上申吟……
龙邵文一直在聚丰园等消息,听到朱颜青的回复后微微一笑,他拿起茶杯说,“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他一口喝了茶,又说,“真是好茶,聚丰园的信誉还真是不错,说是新茶就是新茶,绝不拿陈茶来糊弄咱们,哈哈。”
朱颜青说:您要搞的尸体就在外面的马车里,一共两具。
龙邵文说:他们不是你杀的吧!杀人可是要折阳寿的!三国里面的诸葛孔明你听说过吧!他的寿命之所以那么短,就是因为他太喜欢杀人了。当初诸葛孔明一把火烧死好几万藤甲军,惹得天怒人怨,老天爷看不过眼了,怕留着他继续危害人间,早早就把他收了去,咱们千万要引以为戒,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万不能乱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