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扯旗拉杆(下)
仪仗之后就是湖匪的阵容展示。走在最前面的是穿黑拷绸短打的九九八十一名匪徒,匪徒高矮一致,衣襟中分不系扣子,里面也再不穿衣服,只露出胸前丛丛黑毛。头裹黄绸布,手中都拿着厚厚的金背砍山刀,把刀刃冲前,往肩膀上一靠,行动起来步履整齐。接着就是九九八十一名拿着长枪的匪徒,这些匪徒与前面持刀匪徒的装扮一样,只不过把手中刀换成了枪扛在肩上。再接下来的就是短枪队,短枪队人数最少,只有七七四十九人,穿着也与前面的匪徒不同,都是清一色的黑丝绸长衫马褂,头戴礼帽,眼架当时最流行的圆片小墨镜,腰里别着撸子。
短枪队之后,身穿一身雪白丝绸长袍的龙邵文,哈哈大笑数声出场,笑声中自然是匪气十足……只见他带着刚任命的匪帮四大金刚,在众宾朋的簇拥之下,风光无限地登了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上了山,来到苷园的忠义堂前。
此时的忠义堂早已收拾的平平整整,所有凹凸不平之处,全部用白石灰填平,上面撒上黄土,地上再无一处坑洼。忠义堂外挂一副黄底儿红字对联,上书:水源木本忠义堂,春露秋霜龙家帮。堂内红烛高烧,香烟缭绕,十八般兵器插在两边木架上,看起来威严无比;继而鞭炮齐鸣,钟鼓不绝,在七七四十九名短枪悍匪的护卫下,鄱阳湖龙家帮帮主“齐天大圣”龙邵文进入忠义堂,接受众匪徒们的拜见。此时他早已换下长袍,头戴紫金冠,内着八锁连环铠甲,外披赭黄龙袍,脚穿方头朝靴,整个一个面南背北,仿若升等龙殿的九五至尊的皇上。假如他的紫金冠上再多两根长辫,手中再持一根如意金箍棒,那就与齐天大圣真的没了两样。
忠义堂中开帮大典之后,龙邵文就把前来道贺的群匪都请上了山顶的梅花厅大摆筵席款待。由于前来捧场的匪徒太多,梅花厅招待不了这许多来人,龙邵文便命群匪一起动手,要他们将梅花厅前的梅花树尽数铲去,好腾出地方来摆酒请客。群匪没一个是文雅爱梅之人,见龙帮主下了这荒唐命令,竟没一人出言劝阻,反而十分忠心地执行了这一乱命。或刀砍,或锹铲,或手拽,没多大的功夫,梅花厅前彭玉麟辛苦数年种下的、与梅花女的爱情见证梅花树,便被清除殆尽,再不剩一株。若彭玉麟泉下有知,又不知该怎样伤心难过。
前来道贺的群匪粗鄙之徒居多,酒足饭饱后,有那素来不合的,便借着酒意寻衅闹事,拔枪滋事,一言不合,就抄桌子、抡凳子开打,只可惜了那些古旧的红木家具,在群匪的手中,都成了袭击对方的武器。只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个典雅幽静的梅花厅搞得是乌烟瘴气,纷乱不堪。厅中家具尽数捣毁。幸亏龙邵文弹压的早,不然在这开帮的大喜日子,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把喜事办成丧事。
开帮仪式前后共进行了七天,所到匪徒不下万余,期间不算吃喝用度,仅鸦片一项就消耗了三千多两,折合大洋万数之上,这在只进钱、不出钱的群匪当中,可算是大手笔了。当然龙邵文不会让这笔钱白白地就这么流走了。早在开帮之前,他叫手下湖匪打着赞助之名去四方县城找大户人家送条子去“开借”,额度视对方家财而定,或要鸦片,或要粮食,或要光洋,如果事主照数付出,龙邵文还给其出具收据,将其纳入自己的保护。如事主抗拒不借,则记下姓名住址,只等开帮大会结束后再找其算账。开帮大会期间,鄱阳湖众匪则谨遵龙邵文敕令:“斋戒”七日,不准打砸偷抢。
此一开山大典,鄱阳湖“齐天大圣”的美名扬遍除东北四省、新疆、台湾之外的全国匪帮,匪徒中只要一提起“齐天大圣”之名,无不点头说:好大的气势,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场面,真是替咱们这些绿林中人长脸。
经此开山大会,龙家帮在众匪帮中名气大振,声名鹊起。在匪帮中竖立了极高的权威和声望,所到之处,各路土匪无不给其面子,以至后来达到一言九鼎之境界。这其中原因不仅是龙邵文手面阔绰,出手大方之缘故,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鄱阳湖匪扼长江之咽喉,往来船只若是没有龙家帮点头答应,那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众匪常年行劫,难免有时候会借其地盘干些不法勾当,因此这“齐天大圣”是说什么也不能得罪的。龙邵文当然也因此风风光光地过了一回土匪瘾。
至此,“想风光、拉大杆”成了无业游民以及各地土著豪强纷纷追求的时尚。各地土匪纷纷效仿,在神州大地上四处“拉杆开帮”。以至于万里锦绣河山四处匪患不绝。
所谓“拉大杆”就是拉拢无业游民加入杆匪,拉杆之人成为众匪之头儿……
开山大会后,龙邵文让人捉来了那些在大会期间不予配合的地主老财,逼着他们说出家中钱财的下落,然后就派人前去抢劫,对那些十分配合的财主,龙邵文通常会网开一面,少罚一些钱财就放了人,对那些死不悔改的,龙邵文则毫不客气,通常都是把他们交给手底下的匪首,任他们随便处置。但有一条:若非罪大恶极,不许伤其性命。
这天手下兄弟抓来了湖口县的小地主苟金生勒索钱财。龙邵文亲自审讯苟金山,要他交出所收藏的财物,却被苟金山直接拒绝,龙邵文顿时无招,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就把苟金山交给刚提拔起来湖匪小头目罗洪超处理。自己则在一旁观看、学习湖匪敲诈勒索的手段。
罗洪超下令将苟金山的衣服全部剥光,在他身上涂满烂泥,置于太阳下暴晒。龙邵文大为不解,但也不好询问。午后,紧贴在苟金山皮肤上的烂泥水分被蒸发,泥巴收缩。龙邵文看了苟金山痛苦异常的表情,这才明白烂泥收缩时可把身上皮肤拽得生疼无比,严重时还可将皮肤从身上拽掉。不由得对湖匪刑讯逼供的这一套手段极感兴趣。
他对苟金山说:老子劝你还是乖乖地把钱拿出来,请大家帮你分着花了吧!有命才能花钱,如果把命都丢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谁知苟金山极为强悍,虽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依旧铁嘴钢牙,一字不说。龙邵文有点儿无计可施,只好看着罗洪超。罗洪超用点燃的蜡烛烧苟金山的腋窝。苟金山疼的死去活来,可兀自强抗。罗洪超又让人端上来一口烧红的铁锅,扒光苟金山的衣服,就要把他摁在铁锅上烙。
龙邵文不忍再看,正要离开,苟金山突然说:龙帮主,我说,我全说。
龙邵文“哈哈”笑了几声,骂道:***,你早说了,何必受这罪?受了半天罪不还得说?换做是老子,没等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早就全招了,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