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柳府贺完寿,给柳全送了太极拳谱。翟南眼看时日紧迫,便将一干事务都拜托徐守信代为主持,自己匆匆动身赶往熙州。
一路上,由那当过乡社弓手的解二打前,许多王铁锤护持左右,四人一熊径直向西,投奔童贯。
这一日,已是临近熙河,见这天色将晚,翟南正寻思找一住处,走在前边的解二突然喊叫挥手。落后的几人连忙赶去,却是在道边现有一残败小庙。眼见这庙还有半个屋顶未垮,勉强能够容身,翟南便定下在此过夜。
吸取了那次桃林施肥的教训,这次没敢把慢熊留在外面道旁,而是牵到庙后林中隐藏。然后就看解二几人自忙着收拾清理,寻柴煮饭。
翟南嫌那尘土炊烟呛人,便出来在外寻了块大石头稍坐,欣赏晚霞。不多时,来路方向有一人骑马走近。眼见那人年龄甚轻,但却一脸憔悴,满面哀容,配上胯下瘦马,全然一副落魄模样。
翟南边上有弟子服侍,无需他操心杂事,坐着闲看残阳晚霞,正酝酿了一肚子小资情怀。眼见如此景象,又恰好边上有一水沟,更有一死树倒伏只余了半截木桩,便硬生生被他记起一中二所学的名词来。
那书生连着几日赶路,眼见着又错过宿头,突然见到路边有一破庙,门口偏又坐了一个中年道士。便想上去搭讪,请行个方便,搭伙落脚。
谁知刚来到面前,未及下马行礼问讯,便听这道士在那轻吟什么“老树枯藤昏鸦”。待听到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恰是贴切自己情怀,不禁就有些痴。神智恍惚下只觉得这道士着实诡异,突然出现在道边,偏又直点自己心境。
他几日未落店休息,夜宿野外,风吹雨淋,不免受些风寒。本是强撑着赶路,如今又被触动心事,情绪波动下,身体更觉虚弱,刚想下马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翟南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装一把风雅,便惹出事来,生生地便念倒了一人。急忙招呼王铁锤几人出来,一顿忙乱,将这书生搬了进去。
有许多在,也不需要翟南假充医生,不多时便有了诊断。许多身边又恰好按翟南的提示,合了些中成药,便找了几粒喂下,又取热水灌了。
不多时,那书生悠悠醒转,先是言谢又通过姓名。却自称秦州人韩玉昆,此前在关中游学。前些时日得了消息,说是家中两个兄长都没于王事,战死在熙河了。便急匆匆回家奔丧,这才遇到翟南一行。
“可恨我没能早生三十年,若是能辅佐王枢密平定河湟,家中也不至遭此大变。”恨声说完,勾两位兄长丧命的惨痛,便是嚎啕大哭。
听得这韩玉昆已是被伤心迷了心智,开始穿越乱入了。翟南也想起自己在原时空读史,恨不能穿越救国的心情。同情之下,便出言宽解安慰。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又就着肉汤喂了块干粮,见那韩玉昆精神略好,许多便欲转移话题,出声问到:“小兄弟家中还有甚么人?”
“爹娘俱在,尚有一个妹子。”
“那甚好,令尊令堂倒是儿女双全。”翟南点头说到。
“我那妹子是养娘”提到这个,韩玉昆嘴角有了些温馨笑意。
王铁锤听了,便有些羡慕:“是指给你的?”
“正是。”韩玉昆毕竟年轻,应答间还有几分忸怩。
“那你两个嫂嫂现在呢?”解二问到,他是有兄嫂的,倒是注意到刚才韩玉昆没说家中嫂子如何。
“我大哥成了亲,二哥却未娶妻,大嫂如今也不知如何了。”韩玉昆也是茫然,自己怎地就对这嫂子一点都没想起来呢。
“令尊令堂倒是偏心,二哥未娶,倒先给你定了亲。”解二又说了句。
“这……”韩玉昆平素从未想过此事,如今听了倒是有些懵,似乎都是长幼有序,按说是应该先让二哥先娶的。
“偏心也没甚不好,你那妹子如今多大了,准备什么时候成亲?”王铁锤只关心这个。
“……十二。”韩玉昆嘴上答着,心中却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王铁锤愈羡慕:“这么早就指给你了?小兄弟早早便不用愁娶妻的事,真是让人羡慕!”
韩玉昆声音愈地小:“……前几年就说了。”
说到这里,几人都觉得好像不对,便都停了口互相张望。
还是王铁锤性子直,便试探着开口问到:“小兄弟方才十岁出头就与那七八岁的妹子定了亲?”
“不,不是的。”话说到这,韩玉昆说话间也有些犹疑,“没办定亲,只是爹娘跟我说过。”
“哦……”几人不约而同的说到。
“莫要多嘴,早些睡吧!韩居士也早些休息,恢复些力气明天也好赶路。”翟南本是坐在一边,眼见如此,便插口打断几人谈话。
小庙狭小,墙角避风的地方只能睡下翟南和韩玉昆。其余几人便在另外一处睡了,并轮流守夜。
晚上,翟南便听这韩玉昆只是翻身,闹得他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迷糊了,便听韩玉昆在边上轻声喊到:“道长!道长!”
翟南坐起身来,问到:“可是口渴?要不贫道去帮你取些水来。”
“不是!只是觉得烦燥,想与道长说几句话。”韩玉昆心事重重地说到。
翟南有些不想搭理这种事,“莫要多想,还是歇息了吧。”
“道长,您说我这妹子,是否该是指给我二哥的?”韩玉昆却不管翟南话语中的意思,直接问到。
“哪有什么应该?!令尊令堂既然说了是指给你的,那便是指给你的。”翟南无奈地回答到。
“我二哥未娶,而爹娘跟我说时,我尚年幼,多半是当初哄小孩开心才那般说的。”这韩玉昆也不知听没听翟南的话,只管说自己的。
翟南便有些苦笑:“无须如此作想,如今你二哥已是亡去,何必纠结此事?”
“礼仪名份,我身为儒门弟子怎可不弄清楚。若是如此,云娘其实便是我二嫂。虽是没有圆房,那也是寡嫂。”说到这,韩玉昆语气就坚定起来。
翟南眼见是无法劝了,便也不说话。
“我先前未曾明白,如今既然是明白过来了,以后便定然只拿云娘当妹妹。回头替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便是。”
翟南也没话可说,心中只是叹口气。掐指算算,若按西历,如今当是五六月份,却不是那情人节,如今也没那众多宅男魔法师的诅咒,奈何就遇到这等情人变兄妹的惨事?
“这也不可!既然是我二哥未成亲的妻子,我若将其嫁人,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长?!”沉默片刻,那韩玉昆又是苦恼地说到:“道长,不知您在何处修行?可收女弟子?不如我便送云娘到您门下出家吧。”
翟南更是无话,只是默默地起身,走到王铁锤那边,跟他换了个睡觉的地方。
翌日清晨,韩玉昆昨夜了一身汗,如今觉得勉强能上路,便不顾翟南相劝,执意赶回家中。
回挥别,韩玉昆纵马前行,心中满是悲苦。与这道泉道长一夕之缘,却弄得自己不仅是没了哥哥,并且连这妹子都真成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