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九日间,已有四个部族发生了暴民反叛头人,哄抢财物之事。”王厚紧皱着眉头,沉声说到,显然对此心有不安。“只有一个头人因恰好身在鄯州城中,得月兑大难,其余三家头人皆是身死。这些乱民如此残暴,怕是会酿成大祸。”
童贯在旁边听着,又细细看了看手中文书,这才试探着说着自己的判断:“不过是些乱民,镇压应是不难。不过这事着实蹊跷!若说某个头人在部中欺压过甚,惹出乱子倒是可能,却没道理这几日之间突然就冒出连续数起。”
“这四家都是有人逃月兑报信,只怕还有那被尽数抄灭了的,连个报信的人都没能逃出来,我们如今尚不知道的。”王厚显然也是想到了童贯的担心,但不论谁是幕后黑手,有何目的?从他的立场上,首先需要确定的是这此乱潮规模到底有多大。
“就怕是那逃窜的奚赊罗撒、多罗巴指使?”童贯只说着自己的担忧。作为监军,他更需要考虑的是这起事件是什么性质?至于军事上的问题,多大规模,如何镇压?那都是王厚的责任。
两人各说各话,对于对方的疑问也都没有明确答案。王厚今天急匆匆将童贯请来,也不是就想商议出什么结论,只是互相之间通个气,协调一下而已。至于详情打探,王厚已是吩咐手下人去做了,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此时,翟南也在关注着事态发展。这李云吞倒是能干,这几日功夫便是串联了不少悍勇之辈,于五个部落煽乱成功。
因为前期各部族的战士都是被抽调与宋人对仗,安儿城一战,便让各个部族损失了大部分的兵力。各个部族人心浮动,而维持秩序的力量又是不足,倒是轻易让李云吞等人得手。
这等事也不能动用谐道营的人手,便只是让李云吞自己去干。由于有着探测器的跟踪监视,倒是不虞他逃月兑。从这几日看来,这李云吞却是半分乘机逃跑的意思都没有。自打离开,便先是在城中联络些昔日交往的无赖。再跑去城外,选那偏远的小部落发难。策划严密,思虑周全,竟然是于这等事上极有天份。
当然,王厚等人的反应也在翟南的监控之中,王厚童贯闭门商议,便被翟南听了个清清楚楚。
看来,只需让这场风波控制在羌人内部,不动摇大宋统治,便不会惹动宋军干涉。翟南在自己所居屋中偷窥到这般情形,沉吟一阵,心中有了计较,便将那模拟信息屏的内容转到那跟随李云吞的探测器上。
李云吞正在一个部落中,坐在原本属于这个部落的头人的帐篷中,啃着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腿。眼睛盯着那被强迫着在面前伺候的原头人的儿媳,不时发出阵阵婬笑。心中寻思着,道泉所言“革命”实在最是恰当不过,果然是顺乎天而应乎人!若非这“革命”,自家哪能如此畅快?!
正自回味这头人儿媳昨夜的风情,心中便是一热,又有些蠢蠢欲动。突然听见帐中凭空传来道泉的声音:“云吞!”
连忙左右张望,却一无所获,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夜太过疯狂,损耗过度,弄得出现了幻听。又听道泉的声音说到:“莫要张望,正是我施法传音于你。且认真听着!”
这下听得分明,又看那羌女也正惶恐张望。心下骇然之余,顾不得细想,急急跪伏在地:“小的但请仙长吩咐!”
“王经略已是知晓羌人部落动乱之事,正在着人打探!估模着其他部族也都会得了消息,你这后续行事却需小心些!”
“一定!一定!不敢误了仙长大事!”听了这话,连忙磕得几个头,李云吞才答到。毕竟对宋军干涉之事还是担忧,便又满带期冀地问到:“这个,官军不会干涉吧?!”
按着行动之前的安排,却是道泉负责安抚住宋军,不干预这等羌人内乱。道泉听得这话自然明白这李云吞的担忧:“呵呵!王经略等人,只是担忧这番事端不受控制,更怕是那多罗巴之流煽动。只消打去这番顾虑,这羌人内乱之事于朝廷无甚利害,便是无妨!”
见这李云吞只是迷惑,尚不明白该如何去做,翟南也不跟他卖甚关子,直说到:“你且从各个动乱的部落里各选出几个人来,赶来鄯州城。控诉那原先头人的罪状,只说是被欺压得狠了就是,反正这些人不是死了,便是被羽翼全无,还不是任得你等去说。只需要表明归顺朝廷,绝无反抗官府之意,王经略见着你等如今掌控着部落,必然是行那优抚之策的。”
李云吞听了,恍然大悟之下更是连连拍着马屁:“高!实在是高!仙长妙算,小的这就去办!”
“记着!这些人得分别来鄯州,尽量莫显得是一伙的。”翟南又是叮嘱一句,见李云吞再无他话,便是切断了声讯。
李云吞其实这几日行事顺利,心中却是始终担忧官军干涉。而今听了这番话才算是有些底气。起身转脸看到那听不懂宋话的羌女,正满脸恐惧地缩成一团,便如看见甚邪恶法术般。又想到这道泉竟然有此神通,自己能得跟随效劳怕是大有前途。也不耽搁,急忙就出帐去寻自己的手下商议。
出得帐来,整个部落营地如今都是喜气洋洋。这等蛮人,性子直爽粗疏,各家分了头人家的牲畜财物,只会想着平白得了如此多的财物,正是好好享受一番,哪还有其他心思劳作?如今都在营地里各自邀人胡吃海喝。
李云吞一干手下作为带着大伙分浮财的领头人,自然极得众人感激。正被簇拥在几个帐中饮乐。
李云吞连寻了几个帐子,方将几个骨干都是扯了出来,再一清点,却发现少了最是得力的干将,便是问到:“比巴波这个混球却是去了哪里?”
“还在帐子里呢!刚才我去寻他出来喝酒,哪知道他昨夜与那头人的女儿折腾得狠了,说是闪着了腰,直赖着不起将养!”其中一人如此回答。众人皆是哄笑,多是说这比巴波无用的。
想起这个部落头人那养得白胖,如同数个肉球堆在一起的女儿,再配上比巴波那麻杆瘦小的身形,李云吞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往日与这厮惯熟的,却是不知他竟然是如此爱好。
但这比巴波最是蔫坏,满月复都是坏水,此番计议如何向宋人输诚,却是少不得他。于是,李云吞指着那人吩咐到:“就你了,去带两人将那厮给架来我帐中,今日却是有大事要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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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厚、童贯领着帅帐大小官员一并磕头领旨。
行罢礼,王厚起身上前,从这中使手中捧过圣旨,展开查看。
而童贯则满脸堆笑地迎住那中使,说到:“这等事情,如何就烦劳海公公亲自跑这一趟?”
“呵呵!你童贯立下这等功绩,着实让人羡慕,我这不是赶紧来上杆子巴结嘛!”那中使笑着说到。
“取笑!取笑!我这也是跟在王经略身后,分润些功劳罢了。”童贯听了,口中谦让,满脸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见那王厚已是看完圣旨,急忙又是介绍:“王帅,这位便是宫中极得官家宠信的海公公,想必你们此前未曾谋面吧?”
“原来是素有才学的海总管!”王厚虽是边臣,但也听过这海大富的名声。
海大富对着童贯可以谈笑无忌,但却不敢对着王厚这等朝中重臣无礼,连忙躬身行礼:“咱家可当不得留后如此赞誉,还是留后收复青唐,为圣上解忧,功绩直追令先尊,实是一段佳话!”
这道朝中旨意下来,一是改鄯州为西宁州,另外则是加王厚为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童贯为景福殿使,兼领襄州观察使。
“呵呵!王帅有所不知,海公公以往就是著作不断,就连官家也是称赞的。如今更是在准备一本新书,据说是要以此青史留名!”童贯得的封赏也是极厚,却是内侍转官寄资入两使的第一人。心中兴奋之下也乐得恭维他人,嘴上说的青史留名,其实正是自家心中所想。
海大富常年伺候官家,最是善于揣摩,也是笑着恭维:“你可莫要取笑老哥!咱家虽然身在宫中,也是听说童贯老弟如今刻了方印,随身携带了自勉,却是‘经略幽燕我童贯’。圣上听闻此事,还说你心存高远,将来必为一代名宦!这般志向若是得真,才是真正的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