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的时候,林玉玲没有碰到严笑,微微有些失望,不知道严笑是有事还是身体不好。
严笑此时正请了病假在宿舍里补觉,老实说,昨晚的,不,今天凌晨的经历让他很沮丧,古人曾经说过,没到过大海,不知道水之广,见识过一个小小工程监理的真实记忆之后,严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天真。
不过反过来,严笑有种很庆幸的感觉,自己在还保持着天真的时候,获得了恶念推销员这份工作,让自己能用远超常人的速度,认识和了解着真实的世界,或许,这会让他更快的堕落,或许能让他更早的觉悟。
从这个胆子略微有些小的男人的回忆中,严笑发现了那家行贿的名叫天工建工集团的公司,并非一个小分包商,而是总承包商,也就是说,偷工减料的不是某一个工段,而是整个工程,至于他的领导及同事,几乎都正在跟这家工程公司的业务人员们打得火热,所以尽管这个西装客的胆子很小,但是却也很难独善其身。
当然,严笑得到的情报要详细的多,虽然梦里很少能听到声音,严笑是眼睛去看,通过那些记忆的片段,勾绘出整个事情的原貌,甚至还穿插不少更久的记忆,偷工减料的事情,也不是从这项工程才开始,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只是程度问题。
这件事情牵涉肯定很大,严笑算是有些天真,不是傻子,既然监理要买通,别的方方面面能不买通?甚至作为甲方的政府部门,更是要重点打点的地方。同样的道理,严笑也不会认为这些被腐蚀或者不得不同流合污的人群,仅仅是初犯而已。
严笑或许找到了一大群客户,而且还是潜力超群的客户,与那些拉帮结派的混混相比,这些坏人的层次高得多,危害性也大得多,当然了,严笑的收获应该也能水涨船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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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刘羽虹奇怪的四处张望着,陆小荷拉了她一把道:“找严笑?他请假了,打了电话给黄向南请了病假。”
“咦?昨天晚上还精神得很,今天就请病假了,真奇怪!说起来,我昨天请方正华吃饭的时候,正好是他打工的那家餐厅,你们肯定不知道,严笑那个平时看起来呆呆的家伙,穿上制服帅的很呢,我偷偷拍了相片,想不想看看?”
刘羽虹略微有些失望,本来还想拿偷拍的相片敲诈一下严笑的,谁知道他没来。
“咦?真的,快拿来看看。哇!好酷!!小荷,你看啊!”
林素缨似乎对严笑有着很大的兴趣,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班里其他的八卦太少,她的耳边,最近都是关于严笑的事情,绝对不是对严笑有些什么奇怪的想法,这位乖乖女别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如果真的想要恋爱,估计也会先向父母请示。
陆小荷撇了撇嘴,对那些八卦她倒是不关心的,不过好奇还是有点,谁让刘羽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那么神秘和得意呢,一边翻动着考勤本,陆小荷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向刘羽虹的手机屏幕溜去,旁边无声无息的又伸过几个女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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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摆月兑了对社会现实的沮丧,坚决的将自己从普通人类的行列中划到非人类的行列里,建立起新的非人类世界观,准备大干一番的严笑,却被一个电话再次拨动了命运的轨迹。
虽然还没有睡够,但是严笑还是很快的漱洗了一下,整理好了迅速的出门去了,幸好今天请了一天假,不知道父亲忽然叫他去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那个便宜妹妹的语气似乎很严重,所以严笑并没有推月兑。
严笑并非不跟父亲见面,虽然他绝对不喜欢父亲,甚至还有些怨恨,但是,每年还是见个一两次的,毕竟父亲还曾经给他赡养费,将他养大,虽然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至少也有养育之恩。
至于那个便宜妹妹,实际上跟严笑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父亲的续弦带进门的,年龄比严笑小,今年十五,正上初三,她跟严笑的关系仅仅比陌生人好一点,说起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愧疚的原因,她的妈妈,也就是严笑生父的续弦在世的时候,反而与严笑的关系比较好,甚至比严笑的生母还要好。
说到这个,不能不说说严笑的父亲这个悲剧男,严笑之所以不是非常的记恨父亲,也是有原因的。小的时候,严笑对于抛妻弃子的父亲是十分记恨的,对于这个逃避了做一个丈夫,做一个父亲责任的男人,严笑是看不起的,所以连自己的名字都坚决改掉。
后来,还是生父的续弦特意的找到严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严笑听,严笑才知道,原来父亲是个可怜又可恨的笨蛋。
父亲与续弦之间其实在学生时期就是恋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本来这也没有什么,有几个人能跟初恋情人组成家庭并幸福呢?但是,严笑的父亲却很笨,一直不能忘掉恋人,所以也不能专心的对待自己的发妻。
结果,家庭关系自然就不会太好,婚后更是矛盾重重,往往一点小事就爆发家庭战争,这对不负责任的年轻夫妻没有注意到,受伤害最大的恰恰是最无辜的严笑,有时候严笑甚至想,自己可能完全是多余的,所以父母都不喜欢自己,只是当自己是个累赘。
这段注定是悲剧婚姻维持到严笑八岁,终于崩溃了,其契机就是父亲的那位恋人因丧夫回到了这个城市,浑浑耗耗了十年的父亲,终于爆发了,于是快速的离婚再婚,而可怜的严笑就这么真正的成了累赘。
母亲再婚后,又有了一个弟弟,严笑就更是没有人关注了,不过相比起以前天天看着父母争吵的恐怖日子,后来的这种完全被忽视的日子严笑反倒觉得自在,也正是在这个时期,严笑养成了那种事不关己的生活态度。
父亲的那位续弦似乎觉得他们亏欠最多的就是严笑,不但每个月都给严笑额外的零花钱,还经常找严笑说话,看着严笑与周围的人越来越疏远,最担心不是严笑的其生父母,反倒是这个完全没有关系的阿姨。
或许是她的努力,又或许是严笑自己长大了,理解了当时父亲的心情,对父亲的怨恨到是没有那么大了,但是,作为最终的受害者,甚至可以说是父亲不负责任的产物,严笑对父亲的厌恶是没法消除的。
只是拘于阿姨的善意,严笑每年会去见见父亲,当然,也会见到那个便宜妹妹严晓蓉,那个女孩也是个问题儿童,主因可能是幼年丧父,不过,严笑的父亲自从得偿所愿的与初恋结成连理之后,倒是有些像个男人的样子,对待这个便宜女儿别提多好。
严笑甚至觉得,自己对父亲的厌恶中,肯定也夹杂着对这个妹妹的妒忌,严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可是他亲生的,居然像草芥一样被抛弃,而妹妹根本毫无血缘关系,却爱的如珠如宝,这个男人真的是没救了。
便宜妹妹在父亲的努力下终于接受了父亲,但是,对于严笑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何况严笑对她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不过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一个是看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后父面上,另一个则是看在同样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面上,到是没有弄到刀兵相见的境地。
可惜的是,悲剧似乎注定了要缠绕着父亲和这个妹妹,三年前,父亲的续弦因事故去世,当时严笑也去参加葬礼了,对于那个在葬礼上哭得已经傻掉的妹妹,严笑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的同情和怜悯。虽然,严笑看着父亲当时的样子也很想幸灾乐祸,不过还是不行。
后来,自然是父亲与女儿相依为命,严笑也从那时候开始拒绝了再接受父亲的抚养费,为了耳根子清净,自己也从母亲那里搬了出去,在桥底和废楼中住了半年,过着每天去公厕洗澡的日子,最后靠着自己打工,勉强读完了高中考上海大。
今天忽然接到自己便宜妹妹的电话,严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没事的话父亲也不会主动找他,这么些年,父亲还是第一次主动的找严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在路上就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但是当严笑看到妹妹手臂上的黑纱,以及面对着摆放在厅侧的父亲的灵位,还是足足的愣了好几分钟。
严笑的思绪很乱,虽然他讨厌黑白相片中笑得很幸福的那个男人,但是,毕竟是他的血亲,生养他的父亲,没有一点的感触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似乎憋在胸口中许多年的那份郁闷也终于无声的消散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严笑看着站在身边默默无语的妹妹,妹妹长得跟严笑一点都不像,更像她的母亲,温婉小巧,典型的南方女性,只是性格完全相反,是个极其独立和坚强的女孩,换句话就是固执和自我。
严笑很难想象,她是怎么面对这一切的,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来找自己,估计今天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所以看在自己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让严笑过来上个香。
严笑心里腾地冒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他胸月复疼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但是他确实在生气,这点根本就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