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泉郎的这句话,心中一动的人,还有燕飞。
这时,小泉郎又道:“徐大侠,您斩人家手臂,人家不来向你讨还,你说是不是对你有恩义?”俆义天是个极重道义之人,听到小泉郎如此说,想想也对,便欲承认。但是,蓝莹却十分的机敏,忙抢着道:“我夫君只杀为奸作恶之人,那人本就是杀人犯,斩了他手臂已是他莫大的幸运了。你又在此胡缠什么!”空慧大师也道:“这位施主不来讨还,想是宅心仁厚,又或是改过迁善,也未可知呢!不知这位施主是小泉居士的什么叔父之辈,小泉居士却要在几十年之后重提此事?”空慧大师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他是在为徐义天说话,他故意这么说小泉郎,好让他趁早死了煽动之心。众人听得空慧大师的话,也不免笑起来。
小泉郎瞪了空慧大师一样,却接着道:“徐大侠也是这么想的么?”他说着顿了一顿,突然指着燕飞,道:“二十年前,武夷山下,紫竹林中,徐大侠所伤之人就是他!”他说到最后一个“他”字,声音洪亮。这“他”字一出口,众人不禁一惊,怎么?难道,燕飞的手臂是徐大侠所斩的?
此时,俆义天与燕飞却是脑中轰然一声,听他说出“武夷山下,紫竹林中”八个字时,他二人便四目相望,过了良久,燕飞突然哈哈大笑。他大笑,是因为,这么多年斩自己手臂之人终于出现,竟然就是当世一代英雄,而且更可笑的是,今日他又要杀自己。早知今日,他何不在二十年前就杀了自己呢?也省得自己这些年来饱受相思之苦。此时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其实他也从未不恨斩自己手臂之人——知道了是谁斩的自己手臂,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当下心中一片清凉。
俆义天知道了自己当年所斩之人就是燕飞,当真的愧疚难当,徐夫人心知丈夫的为人,忙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天哥,此人胡言乱语,定然另有所图,不可上了他的当!”俆义天知道夫人的意思,捏了捏她握着自己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时一个青年人飞身跳了出来,大叫道:“你这小子编造谣言,有何企图?”他手按长剑,怒目瞪视着小泉郎,他正是俆义天的大弟子卞吉。徐夫人见卞吉出手,心道:“由吉儿出手,再好不过了,杀了这小子最好。虽然此时不知具体的敌人是谁,但是杀了他也可灭一灭他们的威风,若是杀不了,也能知道他的功夫如何,看看到底是莫邪剑厉害,还是他鬼刀厉害!”
卞吉主动挑战小泉郎,可是小泉郎却道:“想打架!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恕不奉陪!”他说着话,突然转身纵起,越过众人,逃出了山谷。在谷口把手的付石等人,也没有阻拦他。卞吉见状,不由得怒起,小泉郎摆明了是看不起自己,这让他在群雄面前如何抬头,他便要去追小泉郎。蓝莹忙即止住他,道:“吉儿,穷寇莫追!”卞吉听得师娘话,便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道:“日后让我遇见他,定要扒了他的皮!”
这时人群中早已议论纷纷,有一人道:“徐大侠向来极重道义,不知他今日该怎么处理?”另一个人道:“怎么办?难不成他要斩掉自己的右臂去还燕飞不成!”又有一个人道:“不至于,燕飞早就该杀,徐大侠有先见之明,先斩了他一条手臂。只可惜的是,当初就该杀了他才是,要不然,也不用今日大伙劳师动众了!”第二个说话的人又道:“其实,今日之事,已经不能再按道义来处理了,向他这种魔头,怎能和他讲道义呢!”这时又有一个人过来插嘴道:“放屁,我们行走江湖,讲的是什么?不就是‘道义’二字么,徐大侠乃当今豪杰之士,怎可置道义于不顾呢!”先一人听他骂自己,便也和他对骂了起来。一时之间,众人争论不休。
这些人的讨论,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也字字都进入了俆义天的耳朵。徐夫人是聪明人,一听这些话,心知不好,忙大声道:“大家先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如今燕飞就在眼前,我们还有马步芳没有抓住,今日我们要快快的解决了燕飞,才是正事!”她向来不是如此的狠辣,她本来也无心要杀燕飞,只不过是跟从大家一起来此罢了。但是,此时,当她听到众人的谈话,都是对丈夫不利的言辞,她为了保自己的丈夫,当然就要牺牲燕飞了。所以她忙叫停了众人的讨论,免得丈夫会被舆论所左右。
燕飞听到蓝莹的话时,不免鄙夷的笑了笑,随即又道:“燕某能为当今武林屈一指的人物所伤,也算幸甚!”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徐义天,又见没有人再说话。他突地目射冷光,扫向全场,冷冷地道:“想杀燕某的,尽管放马过来吧!”一时倒还没有人再敢上前。
空慧大师见俆义天,痴痴呆立,徐夫人甚是焦急,他便道:“天下之事,有果必有因,徐大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俆义天听得,便道:“但是,佛家不是有言,善恶相报,因果循环么!”
张夏一直站在一边,这时听得俆义天说出了这句话,他不等空慧大师回答,便抢着道:“徐大侠虽然极重道义,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燕飞乃是十恶不赦之徒,今日杀了他,江湖人都知道是徐大侠主持正义,谁会敢说徐大侠忘恩负义呢!”蓝莹十分机敏,听得此言,便知他欲害丈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对着张夏怒吼道:“滚开,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里轮到你开口了!”她转而附耳对俆义天道:“此人不怀好意,天哥不可听他的话!”张夏笑呵呵的道:“好大的口气,徐大侠这么重义,啧啧,可是他的夫人却不怎么样!”蓝莹听得此言,不由大怒,纵身上前便欲教训他。可是,她刚一离开俆义天,但见寒光一闪,众人不禁大叫“啊哟”、“不好”。蓝莹突地心跳剧烈,心知不好,便急忙回身去阻止丈夫,可是她哪里来得及。
空慧大师虽与俆义天近在咫尺,但他是何等的武功,他出剑似电,空慧大师反应不及,但见他已斩下了他的右臂。徐夫人吓得呆了,张夏与空慧大师则忙着上前给他止血,他们点了他几处穴道,血暂时止住了。蓝莹上前,一把推开张夏,吼道:“混蛋,滚开!”但见俆义天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似是支持不住了,蓝莹忍不住掉下泪来,扶他坐下。
空慧大师不住的念道:“阿弥陀佛。”张夏却道:“徐大侠又何必如此呢!”蓝莹指着这个罪魁祸道:“滚开,都是你使的坏,还在这假慈悲么!”张夏见状,悻悻的走了开去。此时莫邪门下弟子纷纷叫喊着围了过来,香儿见他父亲自断一臂,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哭着拉着俆义天的左手,似乎怕他再砍左手一般。
燕飞见俆义天如此,也不禁的佩服他,心道:“果然是条汉子,但是我已不再追究,你又何必如此呢!”他此时对俆义天是敬佩有加,便大声的道:“徐大侠,今生我们不同路,若有来生,我燕某定要与徐大侠做个好兄弟!”俆义天此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张夏走到燕飞面前,道:“燕飞,徐大侠为了你已经壮士断臂,今日,我便替他取你性命!”他的话音刚落,他也不等燕飞回话,早已一剑刺出,剑光霍霍,直取燕飞要害。燕飞见他出招,自己已然没有解释的机会了,再说,张夏是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的,他二话不说举剑相迎。“叮叮叮”三声,瞬息间张夏便出了三招,燕飞也挡了三招,却也后退了三步,三招一过,二人便站立不动,互相望着,谁也不说话。
张夏出招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众人见状无不心惊,这三声“叮叮叮”之声几乎连成一声。众人都心道,此人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但是他出招如此的厉害,剑法想必与俆义天只在伯仲之间,他到低是什么来历,剑法如此的了得?燕飞也是惊得呆了一阵,心道:“此人武功好生厉害,看来今日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但是他并不害怕张夏,于是又即冲上,他使开他的沧浪剑法,尽情的与张夏相斗。张夏的剑法确实了得,只见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持剑与燕飞相斗,却还游刃有余。二人都是一条臂膀,如此也算公平。但是很明显,张夏的剑法比燕飞的高明,任凭燕飞如何的快进奇出,张夏总能轻易地化解,但是只要他一进招,燕飞便显得有些吃力。燕飞越斗越兴奋,练武之人最怕遇不到对手,燕飞行走江湖几十年来,还从没遇到过像张夏这样的高手,虽然他与他相斗占不到上风,却也十分的兴奋。他明知张夏陷害自己,却也不生他的气,满腔尽是对他高明剑法的佩服之情。
突然燕飞手腕一痛,竟被张夏的长剑削到。眼前一团东西飞过,他忙得停止了战斗,飞身去接那飞过的东西。张夏见他罢战,也不乘胜追击,因为要是那样的话,他便成了偷袭燕飞了,这样江湖人会笑话他的。燕飞抛下长剑,伸手抓住了那团东西,原来就是戴在他手上的相思链。张夏一见竟将它们削断了。燕飞握着断裂的相思链,恨恨的瞪视着张夏,恨他就爱你跟他们削断了,再也无法戴在手上了。
燕飞呆立当场,眼看着手中的相思链,心道,自己一生杀人无数,今日若能死在此处,与云妹同穴而眠,也是至乐之事。当下,他的心情便放松了许多,他想到不久便要与云妹相见,心中竟说不出的快乐。心想,与其让你们这群狗贼笨蛋杀了我,污了我的血液名声,或许还会受你们的侮辱而死,倒不如我自行了断。他想到此,嘴角含笑,似乎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云妹”。见她正自朝自己走来,正自朝自己招手。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动整个山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燕飞笑声甫歇,“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微笑着倒地毙命。
他竟以强大的内力,自绝经脉而亡,张夏见状,嘴角轻扬,达到了目的,便转头对空慧大师拱了拱手,道:“此人既死,我朋友的仇也算报了。张某多谢少林出手施援,张某在此谢过了!”说着对空慧大师作了一揖,又道:“张某有机会定上少林拜会方丈大师,就此别过了!”空慧大师回礼道:“张居士出手制服了魔头,功不可没。事情既已解决,张居士请便。”于是张夏便转身离开,付石等人紧随其后。
此时武念卿早已扑向了燕飞的尸身,他痛哭流涕,他一时激愤悲伤过度,体内真气鼓荡,竟然岔了路子,武念卿但觉胸口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众人见燕飞已死,便不由得想到了他所拥有的藏宝图,他既然死了,定会事先就将藏宝图给了他的徒弟,或是告知他徒弟藏宝图的下落。他们眼见武念卿这个活宝贝就在眼前,便有人想上前将他掳走。但是眼见俆义天受伤,如果众人去抢的话,难免有趁火打劫之嫌,但是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得到财宝,管他怎么得来的。但是他们还是不免迫于俆义天的声威,一时不敢去抢,万一得罪了西湖莫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此刻还有空慧大师在侧,他武功厉害,众人知道没几个是他的对手。眼见莫邪少林两派人多势众,有些想抢财宝的人也无奈的打消了念头。又加上张夏是钱飚的好友,武功如此的厉害,都不去抢这宝贝,众人均想以自己的武功,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当下众人也就纷纷散去。
待得众人散去,俆义天休养了一阵,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妻子女儿及众弟子关切的表情,不免呵呵的笑了,一笑之下,不免咳嗽不止。事已至此,蓝莹也无话可说,怪只怪丈夫太过重道讲义。他们在谷中转了一圈,现这里果然是一个好区处。他们在茅屋后面现了童晴云的坟墓,俆义天感慨万千,他猜测这座坟里埋着的就是自己当年施救不及时,而被燕飞杀了的女子。
他由夫人扶着,在坟前站了良久,心想,他们本来定是十分的恩爱,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燕飞要痛下杀手。但见石碑上刻着“爱妻”的字样,想来燕飞还是深爱着她的。于是俆义天便命弟子把燕飞的尸体抬来,葬在了这座坟的旁边,让他夫妻二人同穴而眠。
俆义天转头望了望妻子,但见她也正深情的望着自己。一时高兴,不禁调笑道:“你看这山谷多美,我二人百年之后,也当找一个如此美丽的地方,同穴而眠。咳咳咳····”说着,不住的咳嗽。蓝莹也不怕被弟子们看到,便嗔道:“老没正经!”一边说着,一边轻抚他的后背,让他的气息顺畅一些。俆义天虽然自断一臂,但是觉得自己已无所愧对,心情大畅。
这时,他的一个弟子拿着一柄剑,走上前来,道:“师父,这剑···”徐义天接过一看,乃是燕飞的晴云剑,他的弟子竟然没有将它与燕飞一起葬了!徐义天看着这柄剑,心想,既然这样,就把这柄剑留给燕飞的徒弟吧,也好给他留一个念想。于是,他便将这柄剑交给了空慧大师。空慧大师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他就接了这剑。因为他要照料燕飞的徒弟,这剑由他来交给他,再好不过了。诸事妥当,徐义天便与空慧大师一起出了百合谷,觅路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