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有些局促,紫玉放下茶杯,叹了气,幽幽说道,“这艘是长安城秦娥坊的远行船,他们四处搜罗有才艺有姿色的姑娘,船只途径扶桑时,正遇着我家遭难,于是我就跟着他们来了。这船上大多都是扶桑还有高丽的女子。”
“你们……是被卖去长安做艺妓的?”我试探着问道,显然艺妓这个行当我也是从书中了解到的。
紫玉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但瞬间又换做一副笑脸,道,“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吗,既然走到这步田地,那我也只能安之了。”
“恩!”我点点同,也同她一般笑了起来,如今的我,月兑离了前尘旧事,又何尝不是既来之,则安之呢?在同种境地,有过同样遭遇,两个人往往会因感同身受而引发交谈的兴趣。登时,我与紫玉的距离拉近了好多。我唤她紫玉姐姐,她叫我醇月妹妹,一时间交谈甚欢。
“笃笃——”一阵敲门声蓦然响起。只听得外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隔着着门,听不真切。
那女子道,“紫玉,有谁在你房中?”
听到这话,我登时心头一紧,住了话语,紫玉将我藏在门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紫玉打开舱门,故作轻松的与门外女子寒暄了几句,那女子仍旧不放心,向里张望了几眼,但最后还是被紫玉言语恍了过去。
我透过门口,却看得真切她的模样。只见她身着一套紫红色带流苏的鸳鸯新襦裙,头上梳着一鬓倭堕髻,耳中的明月珠霍霍闪着光辉。纵使是约莫三十的年纪,身姿容貌却也是风流倜傥。倒是那一双眼睛,目光迥然深邃,让人有些惧怕。
紫玉告诉我,这个女子便是秦娥坊的坊主秦五娘,看上去严厉干练,待人却也和善体贴。但这艘毕竟是秦娥坊贩卖艺妓的船只,若是让秦五娘知晓我的存在,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的风波。紫玉索性瞒过众人,将我藏在舱内,起居事宜一概由她照料,我倒也无需担太多的心力。
一连数月,大船终于经由运河驶入了长安城外,我与紫玉从未来过长安,心中眼中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意味。我低头,目光撇过腰间通体碧绿的竹笛,我的心也同它一起隐隐的泛着幽然的光。
“你会吹笛吗?”我撑着脑袋望向舷窗外,河两岸的景致与地处东南的落英岛大有不同。那些我并不知晓名字的树木,笔直挺着细细长长的树干,像卫兵般林立在河岸边上,竟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气势。我一时看得有些入迷。
紫玉同样撑着脑袋看向窗外,缓缓说道,“不算太会呢,不过到了秦娥坊,定然会有人来教习我们的。”
“到时候,你教我好不好?”我脑子里登时现出了寂珏那日吹奏的曲调,接着说道,“就学一首,一首就好。”
“恩!”紫玉点点头,笑道,“那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们入乡随俗,击掌为誓,相约日后定要在长安城重逢,然后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船只终于在城外的渡口停了下来,紫玉趁着脚夫搬运货物的间隙,悄悄从背面送我至船仓的背面。
紫玉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一行过的倒也华丽安生,但我知你心气高,定然不会委身于此。”
我笑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出路,我从未觉得艺妓有什么不好,不过醇月实在是五律不全,腿脚笨拙,学不出什么名就的。”
紫玉报之一笑,道,“我就知你不会轻贱我的。”
“姐姐放心,等我找到工作,一定会去秦娥坊看你的。”
临走前,紫玉叫住我,问道,“醇月,你准备怎么为生?”她的神情看似有些担忧。
我努努嘴,故作轻松,笑道,“洗完打柴我都会的,应当不会饿死吧!”
紫玉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又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递到我手中,道,“这是秦五娘来聘我时给我的玉簪,倒没有多少名贵,如若当了,也是能顶得几日生计的。别让我为你担心。”
我推辞不过,于是受了她一番好意。见前方有脚步声传来,我当即于跳下水中,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才来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