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浩然的月光明亮慷慨,毫不吝啬的倾斜在雪地里。光线落在同样色泽的积雪中,仿佛是映入了光滑的镜子,强烈却又柔和的光芒看在眼里,却有些暖融融的感觉。
晚间,我一个人坐在藤架下看着二乔,月光下,它仍旧是顶着花苞,毫无开放的意图。我百无聊赖间思索着张大人的病情,他应该是太过竭虑,邪毒侵体才使得他如今神智错乱。说白了,他应该是每次都活在深深的恐惧中,才染上了这种怪病。凌羲和说他一病二十年,大夫人也说他二十年来常发梦魇。又是一个二十年……寂珏所说的二十年、洛慎瑾所说的二十年,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二十年,或者说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正专心思索着,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我。
“月儿!”凌羲和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身后,他语气急而深沉,好似白日里的不欢而散他全不在意。
我第一次听他这么唤我,一时有些恍惚。我没有转身,依旧盯着二乔,道,“你下次能否不要这么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即便是个正常人也会被你吓出毛病的。”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快步走到身边,张开胳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我。我隐约能闻见一丝咸腥的血液味道,那样的味道在这样寂静的血液代表着躁动与不安,是一种死亡的味道。
“你这是怎么了?”我想要转身,身子却是不敢动弹。
“不要动……”凌羲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声音听来却有些颤抖。“月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反复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却越发的低沉,我想要挣月兑,却是怎么都挣月兑不开。
我第一次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凌羲和这般脆弱的站在我背后,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给与他一些安慰。于是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微微笑道,“我是没事,但你再这样抱着,我估计很快就有事了。”
月光下,我看着凌羲和的影子缓缓松开了手,他沉默的站在我身后,凝视了良久,道,“月儿,从今日起,我大概应该没再有时间来看你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去城外的睿风阁找李叔,他自然会派人告知我。”
我心中一紧,他们到底这隐瞒我什么,睿风阁是个什么地方,凌羲和不是相国之子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儿,不要转头!”
我正欲转身一看究竟,但是被凌羲和叫住,我心中不安,仍旧转了过去。
眼前的凌羲和穿着一身夜行的锦衣,月光下面色苍白。他右手上握着的长剑已经沾满了血迹,血迹虽干,但这一路走来的雪地上却是留下了一滴一滴的血色斑驳,这样的斑驳在月色下更加醒目。
“你还好吗?”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凛冽而沉稳的凌羲和,他虽然穿着夜行锦衣,眼光中却毫无杀气,有的则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无奈与痛楚。
他凝视着我,未说话。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我很好啊,你在关心我啊?”
他虽是故作轻松,但我看得出那笑容中勉强的意味,我沉默了一会,仰头看着他,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有空来我们回春堂?”
他道,“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我想着邀月阁的酒菜不错,要不等你回来就请我去大吃一顿吧。”
他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于是轻轻推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自然是可以了,只怕到时候邀月阁的伙计会把你认作凌大少女乃女乃呢。”
这回,我没有瞪他,而是笑了笑道,“那我们大半个月后再见。”
凌羲和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几个起落,青松般的身体便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他的身后,洒落了一地碎裂的月光。
我依旧坐在藤架下,二乔的花苞在行风中不断摇晃,我眯起眼睛看向玉盘般的月亮,那上面似乎闪动着婆娑的树影,我心中有一种毛茸茸的奇怪感觉,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