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良善人家,见到瘦弱凝香,都忍不住多给些菜汤卤汁,这已成了两人的美味。但大部分的人家已经不堪三五成群的乞丐骚扰,有些人拿起竹棍便打,甚至凶恶人家放了恶狗出来乱咬。秦叔常常是拖了凝香东躲西藏。
这孩子虽然饱经辱吓,渐渐竟练出了胆量,能拿起石头郑击恶狗。秦叔不禁抱了她的小身子老泪纵横,想她原是千金玉-体,却一朝风云突变,落到人前屈辱嗟食。
但这世道竟是愈来愈难了,行乞亦是愈来愈难了,秦叔有时甚至饿到无力行走。这日,他倒在一户人家门前石阶上,敲了半天门,一个妇人来开了门,一看是大小两乞丐,转身就要掩门。秦叔失望地低了头,扶着门框站起来。
“可怜可怜我吧,给点吃的。”一声清女敕弱弱的童声。
妇人复又打开门,低头望着凝香的脸。小孩子的脸木然,眼神里却水光流动,是那一霎的光齊雾影,引得妇人心里一动。
秦叔更是惊讶,他望着凝香,又扭头看了看周围,方圆几丈,只有凝香一个孩子,才肯确信刚才那句话是从凝香嘴里说出来的。
“可怜可怜我吧,给点吃的,您福寿永昌!”妇人笑了笑,回身进到屋里。
秦叔叹了口气,牵了凝香的手,准备走开。那妇人却回转身来,手里拿了几个寿桃馒头,说:“拿去吧。今儿赶上我做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伶俐的小乞丐呢。”
凝香接了馒头,道了万福。过来牵了秦叔的手,两人慢慢走,一长一短身影渐渐溶到了夕阳里去。
容身的桥墩下面,晚风带着水汽吹过来,降了一些暑气。秦叔看凝香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水,慢慢挨过来。过了良久,她才开了口说:“秦叔,我会唱戏了。”
秦叔想起来,前段时间常常听到一些同行乞儿唱莲花落,当时是告诉凝香那就是唱戏。会唱莲花落的乞丐一般生意都比较好。
凝香又开了声,唱:“春天里那个百花开,没有人给我补衣裳,慢慢走慢慢唱,仔细想仔细看,一个人到处去流浪。春天里那个百花开,处处花香心悲凉……秦叔,秦叔,你别哭。”凝香伸手抹了秦叔的泪:“秦叔,以后我唱戏,要饭给你吃。你别怕。我再唱戏给你听……春天里那个百花开……”
秦叔听了一会,泪也来不及抹,愈加惊讶,凝香竟将整段整段的莲花落唱了下来,词不含糊,调也准确。他又想起她听的说书,问她其中章节故事,她虽不甚了解,但也能说出大概,八-九不离十。
秦叔一边是高兴,原来这番磨难,竟开了她的智慧心窍。一边却是难过,可惜凝香空有才能,却再无深造的可能。
于是秦叔将以前听来的词曲编了几首,又在河边柳树桩上扳了块木头,做成两块板子。配合着凝香的唱声,在桥墩里练习了几首行乞的曲子。
自此,两人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中午和晚上两餐基本都有了着落。
一日,秦叔和凝香来到了一处高宅大院的后门。以前这一片,秦叔不敢随便造次,是因一个癞头丐霸占着,没想到那癞头丐却突然暴毙,倒便宜了仅一街之隔的秦叔和凝香。
那宅子是黛瓦白墙,金环漆门,骑楼斜脊上飞着两条吞脊兽,后面的大殿屋顶上也飞着两条威猛大龙,中间的珠子却是汉白玉的,在阳光下生着光辉。这后门都尚且如此辉煌,可不能想像到正门的奢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