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笑嘻嘻地列了一队,竟自动了按照了从高渐矮的顺序,一个一个走过来,双手平抬,三步一个抬腿“啪”踢到手心。正走着,院门被推开了,旬先生回来了。喜哥低声唤了声:“师傅!”。旬先生没答话,往场子中间一站,孩子们的神情都变了,一个个端正了身子,收敛了笑容,腿也劈得更高,“啪啪啪……”不停歇。
旬先生问:“小喜,师弟师妹们可有偷懒没好好练功的?”
喜哥说:“师傅,他们都勤练着啦。我给您泡壶茶?”
“不了,你去唱一段,看你最近可进步了没?”
喜哥走到桃树下,背对着人,悄悄立了一会,然后朝外水袖递出去,再回转身,徐徐抬眼,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这人却是柔若无骨身,洁如无暇心;眼是秋后深潭水,眉是春前浅黛山,他唱道:“多承你伴我日夕共花朝,几年来一同受煎熬,到如今浊世难容我清白身,与妹妹告别在今霄!从今后你失群孤燕向谁靠?只怕是寒食清明,梦中把我姑娘叫。我质本洁来还洁去,休将白骨埋污淖……“唱到末了,眼里已汪了两注将落未落的泪。
旬先生说:“停了。”
喜哥停了下来,双手垂立,立在当地,抬头等着听师傅训导。旬先生问道:“喜哥?”
喜哥迟疑着答道:“师傅,我哪里唱得不好?”
旬先生叹口气,说:“你唱得都好。但你的心用得还不够,戏入得更不够。我叫你停了,你即便是真停了,那也是黛玉的垂首聆听,而不是喜哥的耐心受训。你要记住,走到桃树之前,你就已经是黛玉。你那段酝酿的时间是最大的败笔,没有观众给你那么长的时间进入角色。”
“是,师傅。”
“我再问你,黛玉可曾叫我师傅?”旬先生声音不高,喜哥却变了脸色,立在当地,不敢做声。
旬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离去,看到回廊里的凝香和秦叔,招了招手,说:“你们过来。“
早有两个孩子将凝香拉过来,凝香看着旬先生,说:“你教我唱戏吗?”
洗了干净的凝香眉目清秀,单是一双眼却漆黑得象夜幕,闪烁着点点的光,是星辰。
旬先生问:“叫什么名字?”
秦叔说:“凝香。”
旬先生再问:“让她自己说。几岁了?”
凝香说:“你教我唱戏吗?”
旬先生说:“你几岁了?”
凝香说:“五岁。你教我唱戏吗?”
旬先生说:“喜哥,过来。带你小师妹凝香,先去认识认识人,学学一些规矩。再跟着师兄师姐们学习基本功,再教她几折子基本的段子。”
喜哥走过来,拉了凝香的手,说:“来,我叫喜哥。这是爽子师哥,平师哥,欣师哥,慧师哥,德师哥,那边是蓉儿师姐、凤儿师姐……”
凝香只回头看着旬先生,旬先生对秦叔说:“你去后面库房管理道具吧。总是交给孩子们管,我也不放心。”
秦叔千恩万谢地作了楫,被一个大孩子领着去仓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