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哥这一段出神入化的唱下来,凝香就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原来真正的入戏是如此美不胜收。
“好……”,扶疏树阴下传来一声喝彩。喜哥受了一惊,脸上立现绯云。
凝香寻声望过去,是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藕色织缎滚边短对襟袍褂配同色长裙,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贡缎苏绣扇,似有若无的招着风。
姑娘走过来,看着喜哥说:“你唱得越来越好了。”
喜哥攒住凝香的手,低头答道:“谢小姐抬举。”
凝香的手被喜哥攒着,有些微微的发疼,喜哥的手心沁出了一阵一阵微汗。
姑娘打着凉扇张了张嘴,看到凝香,抚了抚了凝香的头发,说:“这小妹妹着实太招人爱了。是新收的?”
喜哥答道:“是。”
再无话。
喜哥低着头,看着小姐的半截裙子和露出裙底的小小足尖。小姐的绣扇没一刻停下来,招着尴尬的微风。
直到一个冒然的丫头闯到池边来,她高声叫着:“小姐,老爷吩咐您到前庭去呢。”
“哦。”小姐应着,瞟了喜哥一眼,提起裙子疾步走,重新没入到扶疏树木里去了。
喜哥终是抬起了头,看着池水呆了一会。
八月十五月圆日,主家唱堂会,邀了远近亲戚,富商名流。
喜哥的曲子已然臻熟,荀师傅便让他领了衔。
早早在主家大厅堂前的院子里搭起了朱漆扶廊的戏台子。戏台子后面的小板房里纷繁热闹,要上台的戏骨们都忙着装扮。镜子面前的小桌上摊满了要溶未溶的各色油彩。
凝香档了个小丫头红娘的角色,认真的和慧师哥挤在一张镜子里,拿师哥的红色胭脂在脸上抹了两朵红云。爽子师哥看了好笑,偷偷挨过去,把自己手上正抹着的黑色油彩擦了一坨到凝香额上,凝香气极,追着爽子正跑着,撞到了喜哥身上。
喜哥正在吊眼角,凝香忍不住立定了看。上了妆的喜哥果然是妩媚月兑俗,那一双似嗲还怨吊梢眼,那一点似开未开玫瑰唇,粉面含春情犹在,玉人回首已成殇。
正看得发呆,荀师傅进来,孩子们都静悄悄各归了各位。
荀师傅找到慧师哥,道:“你准备了好了么?第一折就是你的《天官赐福》。今日不同往日的团圆节,还是主家给大小姐定亲的日子。好歹得是吉庆开场。”
荀师傅转身催喜哥道:“你呢?可得紧着装扮,下折子就是你的了。你是重头,别枉了师傅教你这些时日。据说大小姐的对家是京城里的老戏迷,懂行的面前可别折了份子。”
喜师哥手里捏着一片额片,竟自呆住了。
荀师傅再转身看到凝香,她自己把个妆面糟蹋得不行,便安排凤儿师姐给凝香上妆。交待完了就出去陪主家赏戏了。
早有多事的小师哥侦察了回来报告:“今日最显赫的位置就是主家未来的女婿,定是有大大的来头哦。”
慧师哥上场了,前面一片吉庆锣鼓喧天。
几个孩子嬉闹着要到帘子缝里去看新女婿了。凝香正准备跟着去凑热闹,却听到喜哥深深叹了口声,回头看过去,喜哥正定定地往额上贴片,浓浓油墨晕染的眼里看不出深浅,只是那手似含了千斤的重量,缓缓地套上了发圈。
凤儿师姐过来拖着凝香去洗脸上妆。
一场热闹的《赐福》被慧师哥唱的欢欢喜喜,凝香和喜歌亦装扮妥当。